而正當他要咬牙如此做的時候,忽然間,一支明顯是射歪了的弩矢遠遠自前方土山下飄了過來,斜斜插在了土山平臺南側下方不遠處……說是不遠,其實距離眾人所在黃天大旗也還有數十步。
但如此情狀,土山之上的黃巾軍高層們卻猛地一驚,張寶卻當即便將口中言語給咽了下去,便是那老卒也不敢再多言……原來,就在黃巾軍中軍處一時紛亂的時候,那之前登岸的河間兵居然趁機不顧生死的涌了上來!
盾兵自動散開,彎腰在長槍之下,然后長槍大戟密集如林向前向上而來,至于他們身后的幾百持弩之人非但連續拋射不斷,更有人從陣地上搶到了黃巾軍遺失的腰開弩……那腰開弩七石力氣起步,需要人手足腰全力運作才能躺在地上發射,剛才那一支弩矢,怕正是來自于此處。
“速速調兵!”見到張寶和那老卒俱皆不言,周圍的人立即不管不顧起來。“調大盾來此處,遮護主公!”
“讓中軍出戰,將漢軍主帥拿下!若能成功,此戰便是我軍大勝!黃天還是能立的!”
“讓兩翼兵馬往中間匯攏!”
老卒出身的副帥瞥了眼坐在那里閉嘴不言的張寶,欲言又止,但終究是放棄了勸說。
畢竟,地公將軍如此姿態,要么是方寸已亂,不知該如何是好,如此說來無用;要么就是擔憂眼前之敵,所以默認了周圍人的這些安排……如此,說來也無用。
實際上,即便是這位軍事經驗豐富的副帥本人也被眼前漢軍的氣勢所驚到了,因為就在傳令的這一小會功夫,當面漢軍繼續頂著密密麻麻的黃巾軍士卒,居然又推進了數十步!
而且,戰局瞬息萬變,就在土山后面傳令聲不斷,數萬還對局勢一無所知的中軍一時不明所以,恍惚準備動身之際。土山前面,滹沱河畔,成功登岸的白馬騎兵甫一立足,居然不去護著那位重新上馬立于傘蓋下的威武將軍,反而即刻在一名身形矯健武士的帶領下下,立即上前來援助前方的千余先登部隊!
自土山上看下去,只見數百白馬騎兵分成幾十個小隊,幾乎是瞬間便從長槍兵兩翼涌了出去,他們借用馬匹機動性和高度優勢,不停的在兩側各部黃巾軍縫隙中往來殺傷威嚇,逼得黃巾軍無法對中間頂在前面的漢軍長槍大戟形成側翼壓力……
曾經遠征到過涼州的老卒畢竟軍事經驗豐富,所以幾乎是瞬間便理解了對面這支白馬部隊的思路——他們不是不想保護自家那位白馬將軍,而是說,若能將戰線推動向前,反而會讓那名傘蓋下的將軍更加安全。
一念至此,這位老卒出身的副帥忍不住看了一眼身邊的地公將軍,只見后者嘴唇發青,強坐不動,跟對面傘蓋下那位以一千余兵對三萬大軍卻主動向前之人兩兩對比,真真讓人感慨!
與此同時,土山下一百余步外的張頜,也幾乎是立即就明白了這支白馬義從的意思。不過,他可沒心思比較什么雙方主帥,戰場之上,張儁乂只會珍惜這只部隊給自己原本最薄弱兩翼的援護,然后抓住戰機向前,向前,再向前!
一只長矛遠遠擲了過來,來到跟前便已經飄然無力,張頜側身躲開,卻又就勢松開了手中卡在敵兵肋骨上的環首刀,轉而撿起長矛直沖向前,然后又是將一人刺死在當場……大概是刺中了心臟或者血管的緣故,拔出矛來,尸首上的熱血登時涌出,來了個血濺五尺,將張儁乂原本清秀儒雅的臉上徹底糊住。然而,他只是抹了一把臉,便咬牙不顧,繼續催促身旁戟陣向前。
其人如此悍勇,立時便驚得身前數名黃巾卒驚惶散開。
話說,長槍大戟列陣沖鋒,騎兵左右阻隔,在狹窄的小范圍戰場上無疑是一個極為出色局部戰術,效果著實出眾。但原本渡口處當面的黃巾軍一路被推到土山下的時候,卻遭遇到了山上的嚴厲呵斥,甚至有督戰隊持弓居高臨下的射了下來,逼迫陣前士卒不得不返身應對漢軍。
故此,原本已經成潰退之勢的黃巾軍在土山跟前,卻又形成了一道雜亂卻又堅實的人肉防線,漢軍攻擊向前之勢一時受阻。
公孫珣在河岸上見到如此情形,也是微微眉頭一皺,因為從他這個位置來看,視野更加開闊,所以早已經注意到那座人工土山后面煙塵大作,儼然是張寶已經下定決心要中軍盡出來吃掉自己了。
這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