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招雖然對賈超的事情不太清楚,但眼見如此情形,哪里還會猶豫,于是立即動手,便將賈平解綁。
孰料,解綁之后,這賈平回過神來,先是就地叩首,然后卻又緩緩搖頭:“不瞞大將軍,小民已經沒有家了,而且我也不是不知道我弟一直跟著大將軍做事……”
“既然知道,為何還要去當黃巾?當日隨便逃出來尋你兄弟便是!”這次當眾喝問起來的,卻是上前一步的婁圭,而婁子伯儼然是生怕這個不懂進退的人徹底惹怒了自家君侯,到時候讓韓當更加難做,這才強行出頭。
“這位先生。”賈平惶惶搖頭。“我家在安平鉅鹿交界處,二月那時候忽然間滿鄉滿縣滿郡之人都做了黃巾,我若不去當黃巾,如何能保住我妻子呢?她當時懷孕七個多月,而我之前的孩子又都夭折,如何敢逃出去?故此,鄉中太平道人尋到我,以當日施符水給我娘、給我幾個夭折孩子的事情,還有替我遮掩案情一事來做說法,強要我去做黃巾,我哪里敢拒呢?”
婁圭為之一嘆,卻是回頭偷看了公孫珣一眼,然后無力揮手:“速速走吧,回家帶上你妻子兒女,去邯鄲、鄴城尋安利號,報上你弟弟的名字,讓他們捎待著你全家便往遼東走……以后再也不要回來。”
賈平再度叩首,卻也是一嘆,弄的婁圭頗為無語。
倒是那邊牽招牽子經一時搖頭,然后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子伯先生,適才這人便說他已經無家了……”
婁圭與旁邊還在跪著的韓當對視一眼,忍不住頭皮發麻。
“當日大賢良師召集各地黃巾往廣宗去,我們本地那個大戶人家出身的小帥不想去,便拿捏著我將要臨產的妻子,強要我來做小帥,領人去廣宗……我不得不去。孰料半路上妻子難產,孩子生下來便是死胎,到了廣宗,她思念孩子過甚,沒幾日也死了……我之所以茍且,便是想熬到事后再去尋我兄弟,若能見他成家立業便也知足了。”賈平言至此處,不由淚流滿面,只能連連叩首。“其實,當日鄉人都說城下死的人是我兄弟,我便猜到了一二,只是不敢信而已,今日知道了,也沒有掛念了!”
“那便去吧!”公孫珣聽得心里發堵,只能扶刀轉身過去,然后背身催促了一聲。“何必在此處絮絮叨叨個不停呢?”
“還是要謝過大將軍,還有這位韓統領的恩德。”賈平依舊淚流不止,兼叩首不止。“若非兩位,我們家中人早在七八年前便已經死絕了,而且我在廣宗也打聽到了,那馬老公也是大將軍殺的……倒也不虧了!”
言至此處,此人再度伏在地上對著身前諸人挨個叩首,然后才起身往北而走。韓當站起身來,往北跟著走了兩步,終究是垂頭喪氣的停了下來。
而看到事情告一段落,候在坡下的劉備也拱手上前:“兄長,適才我……”
“又是故人嗎?”公孫珣頭也不回的質問道。
“正是。”劉備勉力干笑道。“兄長在邯鄲有所履任,此處故人多一些也是尋常……我已經問清楚了,此人自稱是前趙國佐車副史李明李易之……言之鑿鑿,未必是虛。”
公孫珣依舊背對眾人,面南而嘆:“這倒真是故人,董公仁也曾與我說過,當日亂起,他確實是去投了張角……實際上,張角在河北經營日久,他當日一舉事,這周邊郡國便十室五空,便是褚燕,若非我及時趕到,怕也是要從了賊的。”
“那……要不要見一見?”聽到同僚如此秘辛,劉備愈發尷尬。
“我也不知道。”公孫珣依舊頭也不回。“若是擔心被隨意殺了,借故人之名請降,念在昔日緣分上見見倒也無妨,就怕也是來辭行的,那便難堪了……”
劉備低頭不語。
“然而,事情反過來一想,”公孫珣繼續冷笑一聲道。“若是請降,其實見與不見都無關礙,可若是辭行,又怎么能因為難堪而不見呢?”
劉備在坡下緩緩頷首,卻是直接退下,須臾后,便直接引著一個頭裹黃巾之人過來……因為直接解開了繩索,故此只讓他在坡下遙遙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