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天子,不可擅自出宮。”半晌之后,天子方才收笑言道。“但我也終究不是養于深宮婦人之手的那種天子……若有機會,等河北匪患平定,便親自回一趟安平,看一看河北局勢,看看昔日家鄉到底是如何一個模樣,看看鉅鹿是不是如司馬直所言那般潦草,也看看趙常侍的宅邸是不是如左車騎將軍所奏的那般奢華無度……”
公孫珣只是微微欠身,并未作答。
天子登時有些百無聊賴起來:“也罷,至于眼前,卿且安心留在洛中全權處置劉師的身后事,然后再做計較。至于劉師,其人年事已高,去年冬日便漸漸不行了,只能說以他的性格而言來去自然通泰,我已經下令朝中公議他的謚號與哀榮,你也不必過于掛懷,將來這天下,還要倚仗卿的才能重新歸于安定呢!”
公孫珣聽得此言,立即起身退后,躬身謝恩行禮,等到對方微微頷首后便昂然出宮去了,全程都沒有去理會地上的蹇碩。
西園本在北宮最西側,出去后便是沿宮大道,公孫珣很輕松便在宮門前虎賁軍的注視下迎上了候在此處的幾名心腹。然而說是心腹,可實際上由于他此行來的過于倉促,韓當、魏越、楊開以及那些義從們都河內北面朝歌處,而呂范等人又要在河內處置郡務,所以此時匆匆隨他而至者卻只有婁圭、王修、戲忠這三個而已,其余王象等,根本就沒讓他們過河。
便是公孫越、公孫范,此時也在劉寬家中處置事物,不在此處。
“君侯!此番面圣可有所得?”
“君侯,這次到底是何說法?你是否已然決斷如何去隱了?此番可有結果?”
三人匆忙上前詢問,尤其以婁圭問的最快。沒辦法,這兩日,他們作為心腹也是七上八下,不知所措,因為公孫珣在看了劉寬的書信后明顯有所思量和決斷,可他們卻一無所知。更不要說,此番面見天子,事關重大了。
“君侯,”戲忠也想上前詢問公孫珣請見的結果,但話到嘴邊卻忽然換了一個問題。“敢問天子何人?”
此言一出,婁圭和王修登時沉默不語,也是不由看向了公孫珣。
“問的好。”公孫珣不以為意,直接扶著佩刀便走便答道。“我今日方知,咱們這位天子是位真正的聰明人。其人既知民間疾苦,又懂閹宦本質,更知道世族之虛偽、豪強之無度……”
三人跟在身后,不由面面相覷。
“如此說來,豈非是難得圣君?”婁圭實在是忍耐不住。
“非也。”公孫珣忽然駐足,回頭低聲冷笑言道。“唯獨其人私心太重,只慮己身,不問他人死活……一股子聰明勁全在個人享受與肆意妄為之上,此人便沒有亡國之君的名頭,也有亡國之君的實情!”
婁圭和戲忠齊齊冷笑,王修一聲感嘆,卻也是無言以對了。
“走吧!”公孫珣復又甩手言道。“司馬直一死換得暫緩催逼修宮錢,我也已辭去河內太守之職,子伯去河內召喚子衡、義公他們來洛中相候,志才與叔治且隨去劉師府中治喪,我為人門生,當披麻戴孝,不負恩師身前所托!”
三人齊齊肅容行禮。
且不提公孫珣如何,到了當日晚間,有些壓抑的北宮內,權宦張讓卻忽然再度請來了大長秋趙忠,說是有事相商。
“什么意思?”私室之內,二月袒臂立誓之處,趙忠一時茫然不解。“為何要去示好于彼輩?如今局面,你我哪還能與對方和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