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澤這邊說服了少年便在京兆聞名的杜畿,便心急難耐,愈發趕路不及。而由于郭典終究是故去的兩千石,追封的侯爵,所以在司隸境內一路暢通,更有不少達官貴人因為郭典的名聲沿途主動示意。其中,他們甚至還跟趕去趙國成婚的趙相之子沿途言笑晏晏,作伴同行了好一段路,直到朝歌方才分手——京澤與那盤踞在河內北面黑山上的于毒有些私人過節,實在是不敢從彼處走,所以只好繞道往東,準備從魏郡走鉅鹿,而偏偏那位趙相之子著急成婚,實在是不舍得繞路。
不過,等到了魏郡廣平,即將進入鉅鹿之前,京澤剛剛拿著舅父的名頭投宿到了本地一家大戶人家中,便從請他們入堂做客的主人家那里得知了一件讓人唏噓的新聞。
“趙相劉衡劉公因為兒子橫死于黑山賊于毒之手,傷心過度辭官了?”京澤不由回頭看了眼同樣無語的杜畿,卻又忍不住繼續朝主人家追問。“敢問劉公有幾子?”
“一子。”回答京澤的是坐在其對面的這家人次子,喚做沮宗沮公祧,其人言語中卻居然沒有多少感慨之意。“換言之,這是獨子橫死,而以劉公的年紀,怕是只能歸鄉尋個族中子弟養為嗣子了。”
“嗣子與親子可不是一回事,更不用說近乎于老年喪子了。”杜畿也是搖頭不止。“可惜可嘆。”
“可惜可嘆的不止是在此處。”坐在上首的一名清瘦中年人也是黑著臉插嘴道,此人乃是鉅鹿世族子弟,以茂才身出任過侍御史的人物,喚做田豐田元皓。“聽人說,那于毒忌憚朝歌令關羽,平素不敢在朝歌境內撒野,卻只往北面襲擾魏郡……而此番他早早等在道上,卻是傳聞其人聽到某些訊息,專門提前埋伏擋路的。據當時在場之人說,眼見著車隊被執,于毒還親自下令,專門找到了車隊中‘兩千石子弟’,只殺了其一人便放任他人而走,儼然是有的放矢。”
京澤又忍不住和杜畿對視了一眼,而路上知道了一些內情的杜伯侯也是一時無言……二人哪里還不清楚,那位一路上言談甚歡,趕去結婚的劉公子是為他京澤擋了一命。
當日于毒引眾與關羽、韓當交鋒,臨陣被京澤所賣,全軍潰散不說,那于毒甚至差點被關羽引一名小將沖入陣前直接砍了!即便如此,還是中了京澤一箭。后來京澤護著舅母一家去到河內,其人是郭典外甥的事情傳播看來,差點沒把于毒氣死……如此深仇大恨,也難怪人家黑山賊念念不忘,還專門引眾埋伏了。
“真是,真是……奇怪。”京澤尷尬出言,顧左右而言他。
“奇怪什么?”田豐愈發黑臉。“趙國人私底下都說,這是那于毒奉命行事,讓蔡公不敢嫁女兒……張燕是他舊部,于毒為何不能有瓜葛?!”
“無稽之事,元皓兄太過誅心之論了!”沮宗難得大怒,原來京澤、杜畿二人入內投宿之前他正與田豐爭執此事。“衛將軍何等人物,如何會為一女子行此事?!而且,當日張燕、于毒作亂之時,衛將軍正在河內,怎么可能遠遠插手這邊的事情?今時今日,君侯亦在廣陽,他是如何指揮此處一山賊如此精確殺一人的?”
“說的不錯。”
“絕無如此可能。”
“別人不知道,杜畿與京澤心中自然明白那劉公子為何而死,所以一聽便知道田豐所言的無稽之處。
“而且,當日張燕未叛時,我正在鉅鹿城中隨侍舅父,未曾聞他當日跟河內有何來往。”事情跟自己跑不了干系,還與那衛將軍有牽扯,京澤便忍不住多說了幾句。“元皓兄,你須也鉅鹿人,應該知道去年河北大亂,哪里是人力所為?分明是天下局勢崩壞所致。若非如此,我舅父焉能守不住區區一鉅鹿?”
田豐聽到對方說到為國殉死的前鉅鹿太守郭典,也只好無奈起身賠罪:“我非是說今日之事確為那公孫珣所為,也非是說當日河北亂局有他推波助瀾……只是謠言傳來,終究是想起了當日張燕之叛未免顯得蹊蹺了些,其人選對時機,一叛而握百萬眾,以至于勢大難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