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侯且安坐,公祧說你已有所得,還請務必直言賜教。”眼見著下午樓中人少,這杜畿所在的二樓更是幾乎無人,公孫珣便干脆恭敬一禮,然后就迫不及待的開門見山了。
杜畿見到對方行禮,更是不由正色起來:“君侯如此待人以誠,我若不盡心相對,豈非可笑?”
公孫珣坐下身來,靜心相對。
“恕在下冒昧了。”杜畿也坐回身去,坦誠以對。“依在下看來,君侯在此處,雖然看似萬事順利,卻暗藏隱憂……當然,若非如此,君侯也不至于之前如此問我。”
“那你覺得具體都是些什么麻煩呢?”公孫珣正色問道。“麻煩又在何人呢?”
“前一問簡單,稍一打聽便能得知,后一問才是關鍵,也是此番問題真正所在。”杜伯侯也是昂然自若。“我來此處幾日,已經看得清楚……于官府,似乎還好,無論廣陽還是漁陽、涿郡,這些地方的長吏、朝廷命官多愿傾力配合君侯。這不是說他們心甘情愿,也不是他們就愿意看君侯在他們治下作威作福,而是說君侯位階、名聲、鄉望、財力、物力、武力俱全……他們這些為官一任的人,只是來做官,并不愿多生事,也與君侯無根本上沖突,所以他們絕不是真正麻煩所在。”
“不錯。”
“所以,真正因為君侯擅自越矩民屯而心存不滿的,不是這些官吏,而是本地世族!”杜畿一時失笑。“不過,他們卻只是半疑半慮,半推半從,將來說不定反而會支持君侯此番作為的……只要這天下繼續亂下去便可。”
公孫珣默然不語。
“然后是百姓。”杜畿繼續笑言道。“民屯與百姓相處的麻煩,我也看清了,他們之所以偶發事端,其實并不在于風俗上的對立還有土地上的爭奪。恰恰相反,據我所見,應該是本地百姓艷羨于民屯的簡政清治,君侯這里,雖然也約定了要交賦稅,要交公糧,但要多少就只取多少,跟本地百姓名義上算賦輕松,卻受復雜盤剝相比,反而實際上要過得輕松。”
“民屯這種事情,重賦重稅,而且管束嚴格、限制自由,其實并不是什么長久之策。”公孫珣嘆氣道。“不管早晚,遲早要放開的,然而外面的世道這么亂,貧民格外辛苦,倒是顯出他們的好處來了。”
“這便引出第四類人了,也是君侯必須要提防的。”杜畿忽然肅容。“幽州豪右,雖然表面上對君侯俯首帖耳,看似無一聲雜音從他們口中傳出……但民戶、人口、土地,本是他們的立身根本,君侯此番作為,遲早要激起他們的不滿。這些人,我也是看的清楚,不管是幽州還是益州,不管是河北還是關西,都只是殘暴短視之輩,若讓他們窺的機會,必然會有反覆之事!”
“說的好。”聽到這話,公孫珣已然給杜畿打了個優良的分數,但還是緊追不舍。“可豪右,或者說豪右、戶口、人口這件事情到底又該如何應對呢?”
“我有四策。”杜畿昂首答道。“若君侯能行,必然能壓住彼輩!”
“愿聞其詳。”公孫珣愈發來了興趣。
“一曰名,二曰實,三曰縛,四曰殺!”杜畿依舊言語從容。
公孫珣再度失笑:“伯侯且慢言,過兩日我母親要來……此番民屯,全靠安利號財力支持,你先去準備一下,弄個條陳出來,我得說給她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