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是一定接的,”有明白的年長之人順勢言道。“關鍵是接了以后該怎么辦?”
“能怎么辦,還真去關中打仗嗎?”又有人當即明了了自己同伴的意思。“無外乎是想法子拖延不去,坐等生變而已。”
“可他不去,關中誰來主持大局?十萬涼州叛軍豈不是要荼毒關中?”這次說話的,那是一名長安人。
而其人如此一開口,倒是讓氣氛凝重了不少。
“小顧你也別憂慮太多。”之前那位年長一些的同僚不由出聲安慰。“我觀兵曹內的文書分劃,皇甫將軍見在扶風,董將軍也在,這一戰,無論如何都要啟用這二位的。”
“關中遭涼州人荼毒,居然還是要靠涼州人來抵擋嗎?”這位顧姓長安來的屬吏一時憤然。“你們不知道,當日張溫征西,數十萬大軍戰于美陽,整個渭水北岸幾乎被打成白地……”
“小顧,我知道彼時你有親友喪于涼州人之手。”那年長之人忽然肅容打斷對方。“天下人也都知道涼州人野蠻,當日涼州三明中的張公甚至以戰功求移籍貫到關中,但這種事情還是要分人的……涼州人固然野蠻,也固然被人看不起,但也不是沒有忠臣良將,不說皇甫公和董公,便是我們太尉府的兵曹曹掾,不也是涼州人嗎?他平日為人如何,待你我又如何?”
那顧姓年輕屬吏到底是長嘆一聲,不再言語。
“其實小顧這么想就行了。”之前喝湯之人端著陶碗來到近側笑道。“便是讓大將軍西行為帥,你就放心將鄉梓安危交給他嗎?!皇甫公和董公再是涼州人,也是宿將;而咱們的大將軍和車騎將軍,再是南陽人,那也只會殺豬啊……”
“噤聲!”年長屬吏登時作色。
端碗的吏員自知失言,也立即醒悟閉口,公房內,一時沉默了下來……大家都有些訕訕,外加憂慮。
其實,別看他們之前調侃起大人物們的事情如此輕松,不過是苦中作樂罷了!漢制官吏一體,這個時候還在這個階層、這個地方廝混之人哪里有什么前途可言?洛陽炭薪漸貴,老家族中又屢屢來信說起當地亂象并打探消息,四處人心浮動……一群人卻連躲在公房內一群人開個玩笑都要擔驚受怕。
也是無奈到了極點。
“說起來,咱們兵曹掾什么時候回來?”隔了半晌,又有人問道。“既然大將軍應該不至于拒旨,那他這個做儀仗陪同的應該早就回來了吧?”
“回來此處又如何?”旁邊又有人笑了出來。“來這里喝姜湯,哪里有在大將軍府上喝熱酒來的舒坦?說不定還有美姬陪侍、金錢做賞呢!”
眾人再度哄笑,算是將剛才的尷尬抹了過去。
“是賞了些金帛,不過我那份在路上換了木炭,你們走時分一分……”就在這時,一名年約四十歲,身形瘦高,胡須頗長的中年吏員操著涼州口音從外面直接甩手進來,倒是讓公房內的眾人三分驚三分喜,還有三分尷尬。“剛回來便聽到你們在背后議論我,若有這個功夫,且整理出一些關中的武庫,還有三河騎士的名單備份來……不管誰出征,都是用得著的。”
眾人原本就心虛,此番更是得了炭薪,哪里還敢怠慢,便紛紛忙活了起來,而這太尉府的兵曹掾卻徑直來到窗下的小炭爐前,給自己乘了一碗熱姜湯,就站在那里慢慢喝了起來,其人胡子粘在湯碗上也不顧及,居然毫無高門姿態。
然而,上午的剛剛過去,中午時分,南宮尚書臺再有人來,卻還是召太尉府的兵曹掾隨行,說是要去授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