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諸位司馬又有什么言語呢?”公孫珣越過持矛立在自己身后的呂布,復又看向了中軍那些千石軍官。
到了這一層面,那答案就更加奇葩和繁復了起來……但總體而言,這些層級的軍官并沒有太多考量,主要還是依靠籍貫來表態。
“文和以為如何?”公孫珣認真聽了一陣,天色已經漸晚,旁邊漢軍士卒早已經在戰場上燃起了篝火,甚至已經有人席地吃起了干糧以補充體力,這一幕讓渭河兩岸的叛軍都有些惶恐,畢竟他們也能想到漢軍吃飽了以后會做些什么,卻偏偏無可奈何。
“我……”賈詡被點名問道后,到底是有些沉默。
“文和這樣的智者也有猶疑的地方嗎?”公孫珣輕笑追問,看起來似乎有些嘲諷的味道。
賈文和何等人物,經過昨夜交談,如何不明白對方的意思,便也干脆坦誠以對:“公心而論,確當立威以震懾叛軍,可私心而論,以鄉人的緣故也愿君侯有所赦免……但這不是屬下沉默以對的緣由,屬下沉默是因為知道君侯一定會以公心處事,我雖私心更重卻說而無用。”
此言一出,公孫珣自然再度失笑,而白馬旗下的眾將卻也皆不言語……其實,何止是賈詡明白,董卓、皇甫嵩、蓋勛等人也都明白,經此一戰,公孫珣既握兵權,又有威望,呂布持矛立在他身后,白馬義從回歸聚集在白馬旗下,徐榮以萬騎在外環繞,如何處置俘虜,皆是他一念而已。
這番問話,倒像是做做樣子,對眾將有所敷衍罷了。
“諸位的意思我也明白了。”公孫珣笑完之后方才緩緩言道。“首先叛軍反復無常,罪責深重,還是要有所刑罰,以警后來人的。便是有些人嘴上說著應該赦免,但也只是因為鄉黨的私心罷了,他們自己心里也明白,還是要先以刑威加之于上,然后赦免才能起到施恩的作用。”
眾人多是附和點頭。
然而,言至此處,公孫珣卻又忽然肅容作色:“但以這種鄉黨之言求赦,其實不值一曬……畢竟,這天下難道只有涼州人算人不成?被他們劫掠屠戮的關中人不是人?便是他們自己,不也是相互攻忤不斷,肆意兼并嗎?李文侯、北宮伯玉、邊章這三個涼州首領,一胡、一漢、一名士,又是死在誰手上?閻叔德自戕、傅南容殉國,這兩位被涼州叛軍逼死的人難道不是涼州本土的烈士嗎?今日若輕易赦了這些人,你們這些涼州人將來死后在黃泉之下,又有什么臉面去對上這兩位鄉黨?”
眾人皆不言語,便是賈詡也瞬間失神。
唯獨皇甫嵩,聽到公孫珣提及傅燮與閻忠,不得不辯解一二:“文琪,南容是我認定的涼州后繼之人,閻叔德也是我幕中故交,我又如何會忘記他們呢?今日之言確非是私心作祟,乃是之前觀彼輩掙扎于渭水中,極度慘烈,且今日一戰,我軍斬獲頗多,想來彼輩應該已經膽寒,這才覺得沒必要再施刑威。”
“皇甫公這便有些想當然了。”董卓在旁一聲冷笑。“天威歸天威,戰威歸戰威,刑威歸刑威……渭水慘烈,乃是天威,那是上天之意;戰事斬獲,乃是戰威,那是將士悍勇;而彼輩割據涼州數年,毫不畏德,更兼逼迫我等背井離鄉,有家難回,便要施展刑威,以作懲戒……這才是我輩該做的事情。”
“說的好!”公孫珣在旁贊賞道。“天下動蕩,本就是人心皆私,我輩為帥,若不能棄私而為公,又如何定平天下呢?下面的人可以為私心各自表態,那是因為他們不在其位,也就無須謀其政,而我們居其位,卻不能如此……唯一麻煩的是,即便是為公,也要考慮眾人私心兼不免個人私心,只能勉力以作妥協罷了。”
皇甫嵩當即閉口不言。
“故此,我意已決。”公孫珣忽然正色道。“正如騎都尉所言,涼州叛軍反復無常,割據地方,兼騷擾陵寢,侵略關中,若不刑威何意服天下人?黃衍已死,韓遂、馬騰不見蹤跡,且將王國、李相如這二人押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