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內。”
“為何也是河內?”公孫珣難得一怔。
“自然是河內。”來人抹了一把頭上汗水,攤手言道。“大家都在河內。廢立以后,更兼何太后被鴆殺的緣故,大將軍舊部王匡大概是反應了過來,于是也引數百心腹兵馬去了河內;甚至并州張楊募兵回來,走到上黨,聽說大將軍與執金武丁原被殺,于是干脆停下來打出了討董的旗號,也是進軍到河內境內,以作姿態。”
公孫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果然是犯糊涂了,倉促之下,從洛陽離開最近的地方就是河內,而且那里有黃河隔絕,天然防范大規模軍隊,也足夠安全。再說了,河北畢竟屬于司隸,有想法的人去那里依然不算是脫離中樞的意思。
實際上,之前張讓挾持天子往河內跑,甚至公孫珣自己當日留在河內,都是一個意思。
而這一次的關鍵在于董卓太奇葩、太迅猛了,三天廢立天子,五日鴆殺太后,所有人都沒有后備計劃,所以反應不及之下只能往河內走。
“君侯!”來人見到公孫珣一時沉思,卻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洛中陡然大變,你欲何為啊?”
“我也想問你啊。”公孫珣反過來問道。“董卓輕易廢立,你們這些人是怎么想的……跟我說實話,你在乎廢立嗎?”
“如何能不在乎?畢竟是廢立之事。”此人繼續抹了一把汗水。
“要不要先寫幾個字再答?”公孫珣見狀戲謔問道。
“不用。”此人,也就是黃門侍郎鐘繇了,聞言倒是不禁正襟危坐。“這種事情,來之前我多少捫心自問過,早有想法……”
“但你得給我說實話。”公孫珣嗤笑道。
“喏。”鐘繇俯身應聲,然后方才正色言道。“我以為設身處地,以董卓那邊來看,他一個邊將武夫,若非是廢立成功,如何能掌握朝政,一躍而為天下權柄所在?我來之時,他已經向關中皇甫將軍發出命令,讓對方交卸軍權,還讓人往涼州招降韓遂、馬騰,而且還要京兆尹蓋元固入洛……這幾件事情,我以為一定能成。屆時,其人強兵在手,雍涼在握,難道不是因為天子在手的緣故?”
公孫珣緩緩頷首:“我也是服氣的……換成我,還真沒這個魄力。”
“可這畢竟是廢立之事,他一武夫而為此類事,誰能心服?”鐘繇復又嘆氣。“更不用說,廢立時他還居然引兵入宮,要以軍法制朝綱,而且廢立之后,居然還鴆殺太后,鞭尸何苗……便是需要清除何氏,舞陽君一把年紀了,一個老婦人而已,子女俱喪,他居然也能殺掉?!所以我以為僅憑此二者,其人必不能成事!”
“說的好啊。”公孫珣點頭認可道。“說白了……朝堂諸公厭惡他,三分是因為廢立這種事情本身太過令人震動,而他以一武夫之身為之,壞了規矩;三分是因為他武人作風強橫無度,濫殺不止;還有三分是因為他出身低微,朝中諸人天然不愿與他同謀……最后一分,其實有些人未必就真在意這些,但卻因為前面九分而知其人不能成事,所以離心離德。”
鐘繇無言以對。
一陣沉默之中,忽然間一只肥胖而又類似小老虎的橘黃異獸從公孫珣身后扭著屁股走了出來,然后直接無視掉坐著的二人,來到堂前廊下,盯著上面墜落的水線好奇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