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貂蟬捧刀肅容相對。“我一女子,平日不過是整理冠帽而已,何曾持過刀,而今日愿持此刀殺人,實在是事出有因……”
“說來。”
“世道紛亂,我一弱女子,在洛陽為宮女存身,本無他求,唯獨昔日宮中為貂蟬女官者十五人,視為眷屬,相互依靠。”貂蟬勉力直身以告。“這十五人,除我外十四人,昔日南宮何大將軍身死后,亂中先死了三人,本以為已經是天大的亂數了,卻不成想,太師逼迫遷都,全宮西遷,剩下十一人,路上病死一人,被賞賜乃至直接被甲士、羌胡兵劫掠走者七人,途中遺失不知下落者兩人,剩余一人隨我剛到長安宮中安頓,便又得到太師征召,就此分離……如太師這種貴人要做的事情我不懂,但以我而言,卻常恨太師入骨!今日愿持刀,只是妾室想殺太師而已,并無他念!”
董卓聞言默然半晌,卻并不辯駁,只是抬手指向自己脖頸側面的血管方位:“自此處下刀,最能泄恨!”
貂蟬一聲不吭,雙手握刀直刺。
一時間,仰頭躺在座上的董太師脖頸處血管破裂,鮮血噴涌,幾乎將身前幾案整個染成血紅之色,而公孫珣送來那張寫有打油詩的白紙也瞬間被血水沾濕,生死之言,也只能隱約可見了。
片刻之后,耳聽著堂中大亂,立在廊外的劉艾一聲嘆息,卻又駐足片刻方才入得堂中。而其人無視了持刀浴血的貂蟬和亂作一團的眾多女子,只是對著已然氣絕的董卓俯身叩首謝罪一番,然后便重新退出堂去,回身主持塢中大局去了。
下午時分,劉艾正式打開塢門請降。
“進去回報一下董老夫人。”就在戲忠準備親自引白馬義從接管萬歲塢之時,坐在營中高臺上,之前與韓遂、馬騰還有關西諸名族、三輔高官閑談的公孫珣卻忽然對著跪在地上的劉艾開口言道。“董卓有罪于國家,正該懸首示眾,以正法度。但無論如何,九旬家長與未及笄的孫女,所謂老幼婦孺,是不會繼續為禍的,我與其人有舊,不能不有所保全,唯獨無名無分,不免招人口舌……所以,替我問一問老夫人,我欲以次子公孫平與董氏女董白約為婚姻,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劉艾聞言登時大喜過望,連連謝恩,而臺上諸多高官、名士卻也不由紛紛變色,或驚或疑。
其實,匯報董老夫人是胡扯,什么沒名沒分更是胡扯,因為到了這時候,董氏全族都只能任由公孫珣處置。而公孫珣和董卓有舊,也算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今日送入斷刃與催死之詩勸董卓自殺,大家也能猜出來他會保全董卓老母與孫女。
但問題在于,保全歸保全,唯獨董氏居然還能與公孫氏結親,那就有些讓人難以接受了。
“衛將軍!”
果然,此言一出,未等劉艾轉身,旁邊一人便憤然起身,正是左馮翊太守宋翼。“董卓禍亂國家,人神共憤,即便不能誅除全族,也該挫骨揚灰以正視聽,如何只懸首示眾?而且董氏既然為罪族,便是不加殺戮,也該免除封賞,流放歸鄉,為何反要與衛將軍公子約為婚姻?事情傳出去,難道不怕天下人以為將軍跟董卓是一丘之貉嗎?”
“此公何至于憤慨至此啊?”被人說成一丘之貉,公孫珣卻也不怒,只是笑指其人,向左右好奇發問。
“回稟衛將軍。”說話的居然是韓遂,只見這位之前在渭水畔被殺過一次的‘衛將軍故交’小心翼翼,輕聲而言。“宋太守乃是袁氏故吏,太傅袁隗之前全家被殺,他心中有氣也是尋常……”
公孫珣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