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誤會了。”孫堅無奈笑道。“在下雖然早年出身兵伍,但凡十數載,從縣丞做到郡丞,從司馬做到太守,最后才做到將軍、刺史……這十幾年功夫,雖然不治經典,但又怎么可能真的完全不讀書、不知禮呢?”
韓拓聞言一聲長嘆,卻是攏手相對:“既然孫將軍自稱讀書知禮,那在下有一事相求……”
孫堅幾乎是肉眼可見的全身一振,整個人都跟著緊張了起來:“國傅請講。”
“這二十萬石糧食,其實根本不是我的功勞,我一個國傅平日里讀讀書寫寫詩而已。”韓拓就在糧倉外正色言道。“如何能貪天之功為己有呢?這是……”
“我知道。”孫堅趕緊上前一步答道。“這是陳國相駱俊駱孝遠的功勞……駱孝遠是會稽人烏傷人,我是吳郡富春人,雖說是鄰郡,也未曾謀面,但兩人家中只隔著一條浙江,早已經相互聞名很久了,前年我被表為豫州刺史的時候還曾經寫信給他。卻不想……”
“將軍這些話就不要說了。”韓拓忽然打斷了對方。“你知道是駱孝遠的功勞就好,我有一事想求。”
孫堅當即訕訕:“國傅請講。”
“駱國相既然身死,多說無益。”韓拓面無表情言道。“而其人原本養有一子一女,兒子又早夭,如今只有一個女兒養大,但今年才十一歲,隨其母……”
“我來養。”孫堅趕緊言道。“其母我來娶,一定要將他的孤女養大成人,嫁一個好人家。”
“殺其父,奪其國,娶其妻,養其女嗎?”韓拓忽然反問道。“將軍以為這算是恩德?”
孫堅身后等人俱皆憤怒,因為按照風俗來看,這確實是恩德。
然而,孫文臺卻再度制止了自己的屬下:“那國傅覺得該怎么辦?”
“我侄子韓銳乃是衛將軍、劉豫州的同門,所以在衛將軍麾下頗得重用,最近剛剛署任了長安令,我想派家人送駱相的遺孀、遺女去經洛陽去長安……請將軍派兵護送。”韓拓緩緩而答。
孫堅低頭苦笑:“國傅就這么信不過我嗎?其實,何止是駱君遺屬,便是國傅想走,我也無話可說……”
“這倒不必了。”韓拓搖頭不止。“若是以往到也罷了,我巴不得趕緊離開中原往長安尋我侄子安身養老,可如今天下大亂,國主既死,國相也亡,我身為國中唯一兩千石,除非身死,豈能無詔而走?”
孫堅無可奈何,只能頷首:“其實轘轅關如今已經在河南尹段煨手中,距此五百里而已……國傅便讓家人帶上駱君遺屬往彼處去,我再引一隊騎兵親自護送,早晚二十日就能入關,一個月就能得到回信,如何?”
韓拓微微頷首,卻干脆帶著一些吏員轉身告辭了。
而人一走,朱治便在倉儲門內蹙眉拱手:“君侯,其人明顯是心存怨氣,一開始在城門外請降時還好,到后來根本壓制不住……還是趕緊罷免其人,并傳書后將軍,委任一位信得過人為國相才好。”
“傳書南陽是一定的。”孫堅面色陰郁。“但如今陳王、陳相全都死于非命,偏偏二者相得,素為為國中擁戴,我若是再將這位國傅罷免了……此地人心如何收拾?”
朱治聞言一聲嘆氣:“其實君侯,之前我便想與你說,只是因為進軍太速沒來得及而已……這兩件事都非同小可,陳王是董卓亂后第一個死于非命的劉氏諸侯王;而駱君的事情更是壞到了極致,哪里有裝作客人去拜訪,然后席中突然一刀殺了的?這算什么事,天下有這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