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人是幾十人?”袁紹面色如常,繼續追問不止。“多少是在田司馬營中肉搏而死,多少是追索時被城墻上弩矢所殺?多少是文丑引中軍援護之前,多少是文丑引中軍援護之后?”
“回稟明公,呂司馬部三千人,死四十五人,十七人死于田司馬營中;而季校尉所部四千人,死三十二人,無人死于田司馬營中,俱是中矢亡于城墻之下。”郭圖忽然出列報數。
話說,郭公則其人乃是軍中主計,專管糧草、賞賜、功勛記錄,知曉匯報此時倒是合情合理,唯獨這個數字未免太及時了些,與逢紀、袁紹的配合也太默契了些,不免讓人心驚……但是這個時候,帳中早已經肅然,便是陳宮和沮授都已經閉嘴肅立,又有何人敢多言呢?
故此,現在袁紹的憤怒至極是合情合理的,甚至有些理直氣壯。
“呂司馬退下吧。”聽完匯報,袁本初連起身都沒起身,便兀自下令。“罪將季雍,心懷二心,圖謀不軌,斬……并收其軍,夷其族,以正視聽!”
季雍大驚失色,連連叩首求饒,便是周圍軍將也一時驚愕,他們已經想到袁紹要借機怪罪,卻萬萬沒想到居然如此嚴厲,竟然要滅族?!
然而,陳宮、沮授等人,雖然一度張口欲言,卻都最終各自閉口……說白了,逢紀剛剛的話太對了,也太誅心了!袁紹之所以對下面人寬縱,就是為了讓這些人在和公孫珣的決戰中賣命,而如果他們不愿意在這時候賣命,那請問,這些人對袁紹而言到底還有什么意義呢?
這種時候,季雍已經后悔不迭了……他確實是在見到了關羽的驍勇之后,存了保存實力的心思,但天可憐見,要知道是這個后果,他今日白天的時候又怎么可能會吝嗇那些清河同鄉的性命呢?
然而,其人叩首出血,卻只換來袁紹的一言不發,而就在文丑引甲士轉入,要將其拽走之時,季雍忽然看到一人,然后便如見到救命稻草一般奮力喊了出來:“崔君救我!”
“我如何救你?”作為同鄉,崔琰也是鐵青著臉。“你須知軍法無情!”
“我死便死,族人卻無辜!”季雍已經被文丑親自看押著拖出帳門,卻依舊兀自奮力大喊,以至聲嘶力竭。“殺人立威我懂,可那里有殺人立威還要族誅的道理?崔君是我鄉人,務必救我族人!崔君!!崔……”
話音未落,跟在身旁的文丑聽得實在是不耐煩,直接拿刀把狠狠撞了一下季雍的下頜,弄的對方當即舌齒出血,猝然止聲。而片刻后,文丑便親自拎著這位季校尉的首級來到帳中奉上。
“其部兵馬一分為二,一部交與韓猛,一部交與文丑,”袁紹看都不看那首級,反而徑直睥睨左右,繼續詢問。“然后誰去清河捕拿此人全族,以正軍法?”
然而,隨著袁本初的目光移動,不少被掃視到的人卻都紛紛低頭,直到其人目光來到了崔琰身上……后者則干脆向前,拱手行禮,口稱明公。
“季珪。”袁紹見狀隨即點名。“你是要毛遂自薦去清河執法,還是要為自己同鄉求情?”
“明公!”崔琰懇切言道。“屬下以為,軍法無情,季校尉臨戰不救,死不足惜,但是牽連家族,未免過甚,尤其是夷族之論,未免有失圣人本意……”
“就是要夷族,方能正視聽!”袁紹不耐打斷對方。“就是要天下人明白,兩軍對壘,生死相論,絕無轉圜,不要三心二意,也不許三心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