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帳中愈發沉寂,田豐也終于黯然。
其實,在座的都是天下頂級的聰明人,不用說什么別的,甚至不用董昭再將袁紹數日前便已把繼室劉夫人與幼子袁尚送往五鹿城的事情說出來,田豐等人心里也明白……說白了,袁紹此時既然東走,那不管他是不是自己騙自己說要去對付審配,但事實上卻是毫無疑問在逃避公孫珣的重兵和魏郡這個包圍圈,而既然是逃竄,那他留在這里一個兒子又有什么用呢?難道不是在潛意識中已經有所取舍了嗎?
唯獨其人居然舍棄了一個兒子,而且貌似是嫡長子,以嫡長子在儒家觀念中的特殊地位,不免讓所有人都難以想象罷了。
而沮授,身為一個儒家士大夫,之所以無法再反抗袁紹,也正是這個原因——嫡長子都交給你沮授了,嫡長子都放在鄴城與城池共存亡了,還想怎么樣?
再堅持下去,便是對袁紹這個主君的人格侮辱了,更是在否定傳統的儒家價值觀,一個臣子,一個亂世中的私臣,便是讓你送死,有一個主君的繼承人為你陪葬,你還有什么理由不去死呢?
這是這個時代下一個無解的倫理捆縛,哪怕是用最**裸的利益權謀來解釋,也是無解的——父子一體,故父以子代,君臣尊卑,故臣為君死!
“且不說此事了。”公孫珣跟著想了一圈,半日沒說話,卻又連連搖頭。“事已至此,我覺得可以等袁紹主力部隊東進到廣宗城下,再全力發兵,以免他復又停下,折身回營,諸位以為如何?”
諸軍師相顧無言,因為這本就是之前所議。
“那便如此好了。”公孫珣抬手示意。“諸位各回本職,務必安撫軍中將佐,讓他們安心等候,準備在此過年,年后再論兵事……諸君,今時不同往日,袁本初看似是攻,其實是逃;看似氣勢仍在,其實內心已怯,咱們把大局交給審正南,待其人耗掉袁本初這最后一口氣,便發全軍了結河北大局!”
眾人原本就被這番突如其來的爭執弄的有些不安,此時聞言,卻是如釋重負,然后便準備各自離去。
“元皓去稍微看顧一下公祧,稍作提醒,以免將來一時反應過來,其人多有難承之處。”待眾人起身,公孫珣復又隨口吩咐道。“子伯、義公留下……我有別的事情要說。”
眾人只是稍微一頓,便各自依言走開。
“君侯,敢問何事?”待眾人一走,婁圭與韓當便當即拱手相詢。
“并無他事。”公孫珣認真相對。“只是剛才說到袁紹以袁譚為托付,讓沮授再無阻攔余地,我卻是想到了昌平那里……我是不是忘了告訴你們,年關時子衡將至此處?”
婁圭與韓當各自一怔。
但很快,率先反應過來的婁圭便問到了一個關鍵:“子衡至此,定公子和夫人將何往?莫非是往長安嗎?又或是遼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