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瓢潑,電閃雷鳴,不分晝夜,龐大的軍營之中,有一名高冠披甲外罩蓑衣之人轉入中軍大帳的后帳之中,卻是在火盆之側朝著榻上方向拱手行禮,口稱君侯。
“不必多禮!”榻上之人滿頭大汗頗顯狼狽,望著來人隨意示意后卻又干脆直言。“君理,我昨夜枕著古錠刀而眠,竟然夢到了世祖光武皇帝!軍中你的學問最大,也是我最信重之人,務必替我解夢!”
來人微微怔住,而待其小心脫去蓑衣斗笠后,方才露出面容,卻正是朱治朱君理,榻上之人也不是別人,正是朱治主公、中原四強之首,號稱江東猛虎的孫堅孫文臺。
至于此地,乃是大漢荊州南陽郡淯水與比水之間,新野縣境內的一處軍營。
朱治脫下蓑衣、斗笠,借著火盆打量了一下孫堅的臉色,很顯然,僅憑對方面上的汗珠來看便能斷定自家主公沒有說謊,而且孫文臺也確實沒必要跟朱治這種心腹之人說謊。
“臣這里有三個說法,看君侯信哪個了。”朱君理來到榻前,稍作思索后便直接開口了。
“一一講來!”孫堅坐在榻上,握刀而應。
“其一,乃是尋常的鬼神之說。”朱治指著對方手中古錠刀而言。“此刀久隨君侯,多有殺傷,日久天長不免沾染血煞之氣,更不用說前幾日還剛剛在此處經歷大戰,而今日天雷作響,震動其中冤魂溢出,而君侯枕此刀而眠,不免受到侵染……”
“非是我不信這些鬼神之言。”孫堅搖頭言道。“而是我殺人無數,自己的刀,自己殺的人,又是自己所領的兩萬軍之中,焉能為其所迫?”
“也是。”朱治當即頷首,依舊面色不變。
“其二呢?”
“其二,便是所謂吉兆之說了。”朱君理依舊面無表情。“咱們數日前一勝,擊敗袁術、劉表聯軍,只待天晴便要跨過比水,徹底擊敗袁術了,而比水對岸的蔡陽縣正是世族光武的家鄉,想來是光武見君侯神武,青睞君侯之下乃有此兆……”
“若是吉兆為何會驚醒……也罷,其三呢?”
“其三嘛……”朱治稍稍改容而言。“有人言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事無關吉兇……君侯,我知道你平素不喜曲折,那屬下也就直言了,此事說不定只是君侯白日心中起了一些念頭,卻又因為身為漢臣屢受漢恩而覺得稍稍有愧,偏偏又聽說前方便是光武帝鄉,這才會有今夜失神。”
“也就是君理敢對我這么說。”孫堅不由搖頭苦笑。“好像還真就是這樣了……連日淫雨,我昨日在帳中聽那老先生為我讀史,說起光武天命,然后想起如今局勢,卻是有了些許異思……你為何不驚啊?”
“屬下為何要驚?”朱治稍作措辭便緩緩而答。“誰不是漢臣呢?可如今局面,不知道多少人心中早就覺得漢室不可復興了,最起碼從董卓開始,便人人都覺的‘天下事吾亦可為了’,更何況如今還有衛將軍為天下先,而偏偏咱們的形勢現在是前所未有的好,君侯有些心思又有何妨?不瞞君侯,你昨日才正經起了心思,依我看反而有些遲了,軍中一些將佐心思比你野的多……”
“你呢?”孫文臺冷不丁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