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且住!”孫堅忽然打斷對方。“你說劉豫州是何人?”
“豫州刺史劉備啊!”宋忠正色答道。
而此言一出,堂中自孫堅以下,人人變色。
“我弟玄德在南面?”大夏天的,孫堅目瞪口呆之余簡直覺得寒毛倒立,若劉備在對面,那背后的含義可就不是一次戰役勝負的問題了,他孫文臺可能有傾覆之危。
“非是此意,乃是劉豫州與劉荊州俱為漢室宗親,又連年相鄰,素來交好,而聽說孫破虜與劉荊州連日交戰,死傷無辜無數,便有書信至此勸和……”說著,宋忠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來。
這下子,堂下諸將紛紛釋然,至于與宋忠并席的孫堅,饒是其人一再提醒自己要給這位在南方好大名聲的名士面子,此時被如此驚嚇一番后,見到書信也不由氣急敗壞!
于是乎,其人怒從中起,竟然直接起身奪過信來拍在案上,并張口喝罵:“你這人簡直可笑!劉景升讓你來,是為辱我還是為戲弄我?!”
宋忠還未說話,而其人身側卻是有一年輕束發隨從之人直接憤然起身:“我父為古文經學大儒,素來知名,常與高密鄭公并稱南北,其人避禍荊襄,便是巴蜀之地亦有士人聞名負笈求學,若非為天下太平計,如何屈尊紆貴來見你一個只知殺人的武夫?今日同席,已經是在辱我們父子了!而我父念在天下兵戈之苦,如此懇切相勸,你卻反而辱沒更甚!”
孫堅怒極反笑:“今日方知為何衛將軍要驅鄭玄身側崔琰,你父雖糊涂,卻多少知禮,而你卻這種借名小兒,雖然年幼,卻已能亂群!”
“我固然只是借父名之人,可衛將軍師從大儒盧公、劉公,算是正經經學傳承之人,你一種瓜之輩、濫殺之徒,也有資格與他相比嗎?”這少年面色漲紅愈發急促。“天下之所以大亂,就是你這種心懷不軌的武夫太多!依我來看……”
孫堅聽到一半,先聞得對方辱沒自己先人,又被對方說到痛處,再加上之前著實被宋忠驚嚇一番,冷汗未消,卻是再難壓抑,只隨手從身后木架之上取下一短戟,隔席輕輕一擲,那少年便當即脖頸撕裂,血濺于席,即刻死于其父身側……
滿堂鴉雀無聲,而宋忠茫然之下居然一時沒反應過來,隔了許久方才慟哭失態,撫尸而嚎。
堂中不是沒有文士,南陽、潁川、汝南本地之人更是許多,此時紛紛出列,下跪懇求饒恕宋忠,而孫文臺也醒悟過來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卻只能尷尬揮手,讓人帶這對父子出去。
這日晚間,朱治聞得此事,驚愕渡河來見,卻發現孫文臺與核心諸將皆在新野城中血跡未干的堂中等他。
“是我錯了!”見到素來勸自己善待讀書人的朱治,孫堅難免尷尬,開口便自承有錯。“但事到如今,也是無法。”
“關鍵是人心如何收拾?”朱治苦笑失態,儼然怨氣難消。“我如何不知道君侯這是幾十年殺人殺慣了,平日沖鋒在先,一往無前,不把自己性命當回事,于是私下也不把別人性命當回事……可是君侯,不把自己性命當回事,再大的基業又有何用?不把別人的性命當回事,誰又愿意從你?宋忠本地大儒,汝潁宛襄稱古文第一,今日還是做使者至此,其子更是一區區束發少年而已,如何就當眾殺了?事情傳出去,怕是身后要出亂子的,潁川的援兵都要耽擱!”
“我知道。”孫文臺勉力答道。“所以咱們必須要有一場大勝,必須要急速擊破鄧縣、蔡陽兩路兵馬,不然相持許久,人心散的更快……而若能速勝、大勝,一個少年之死反而無人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