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要先問問趙府君了。”劉備面無表情,只是在座中微微欠身便從容作答。“徐州素來以安穩聞名,又有什么亂子需要我安定呢?”
“便是素來安穩,可一旦牽扯到交接這種事情,人心也會生亂,又怎么會繼續安穩呢?”趙昱懇切相對。“而且非只是內,從外側來說,此時時局還是偏亂的,劉豫州真無半點準備嗎?”
聽到此處,劉備終于動容,卻是明顯失笑,和立在他身前不遠處一直微笑的郭嘉頗顯映照。
“劉豫州……在下所言哪里有什么可笑之處嗎?”趙昱懇切相詢。
“并無可笑之處。”劉備當即微笑作答。“而且趙府君能夠想到這一點,確實堪稱忠謹清直,只是我也想問一句趙府君……亂分內外,徐州內里亂源若不經過今日一事,如何能顯現出來?而不顯現出來,我又怎么好下手安定亂事呢?至于外亂,即便是趙府君不說,我從外面來,又怎么會不去盡力而為呢?”
趙昱一時無言以對。
而劉備卻又不慌不忙,復又對著堂中諸多徐州文武坦誠以告:“諸位,來時我已經與義兄曹奮武有所交流了,此番我與益德雙騎至此他其實是早就知道的。非只如此,孟德兄一直留在彭城邊界也是因為在下寫信相邀才專門至此為我穩定局勢的……而且備也不瞞諸位,若諸位此番許備代姑父大人暫掌握印綬,則此番事后,瑯琊、彭城,以及東海郡沂水北面五縣,我是準備交給孟德兄代管的……畢竟,泰山盜匪始終反反復復,孟德兄善武事,請他統一調度北線戰事,方是正理。”
堂中許多人宛如又挨了一個巴掌一般,面紅耳赤。
而稍待之后,又是領下邳令的曹宏第一個跳出來,躬身稱贊:“只要曹奮武與劉豫州同心同德,則中原一體,而中原一體,徐州又怎么會生亂呢?這真是極好的。”
其余諸人也是紛紛跟上,再度恭維不止。
不過,等到堂中暫時安靜下來,劉備卻復又微笑:“曹君此言其實也有不妥,不過也只是不妥而已……譬如中原一體,不是還有河北相壓嗎?唯獨依在下猜度,我兄公孫文琪也是一位以天下安定為己任的英雄,卻也未必會過于在意徐州局面罷了……王仆射,我兄為衛將軍,天子履政之前代掌朝綱,而你今日持節至此,難道我兄沒有旨意與你嗎?”
王朗嘆了口氣,卻是雙手奉節,肅然對于:“衛將軍有令,若此行恰逢安北將軍,卻有兩份經尚書臺版制的正式旨意于安北將軍與安東將軍。”
劉備當即肅容,起身躬身而拜,驚得堂中上下齊齊俯身隨從下拜,唯獨陶謙也要勉力起身,卻被跟在王朗身側的那年輕副史,也就是郭嘉了,當眾阻止,說是衛將軍有言,陶公年長,當以特例不拜,坐而聽旨。
旨意簡單直接……收劉備安北將軍印,加左將軍,依舊領豫州牧;收陶謙安東將軍印、徐州牧印,以年長榮歸,老臣特例,贈太中大夫,加萬石秩俸,再加前將軍印綬。
徐州諸人,包括陳登和門外的徐庶,此時只覺得腦子混混沌沌,更覺得自己之前種種想法與姿態過于可笑……他們此時哪里還不明白?當自己這些人受制于利害關系、受制于眼界、受制于立場之時,公孫珣、曹操、劉備其實早就對徐州的歸屬有屬于他們那個層次的認知與默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