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交戰,傅燮準備以大漢忠臣的姿態戰死,卻有數千叛軍向他下跪,懇請他逃跑;
蓋勛奮力作戰,受傷難為,戰場之上破口大罵,要人來殺他,卻無人敢動手;
張奐百戰搏命換來了珍貴的軍功,卻居然又拿軍功換了一個三輔的戶口;
董卓年紀輕輕耕地于隴西,卻有數十羌族大豪與他交游;
閻忠在外地做官時屢次勸皇甫嵩起兵叛漢,可回到涼州面對著叛軍的裹挾卻又選擇了自殺;
次次戰爭都是所謂羌亂,但每次作亂的主力卻都是漢人豪強,到了后來,羌人叛軍首領大多消亡殆盡,反而是被裹挾的漢人降將、降官成了大氣候!
這個地方,敵人和朋友是沒有那么多界限的,前一年大家還是面對災荒共渡難關的鄉人知交,下一年大家卻因為漢室大義拔刀相向;前一年大家還是歃血為盟的義兄弟,下一年大家又是為了爭奪地盤互相撕咬的野犬;前一年大相互還差點將對方全家殺絕,下一年又重新互相約為父子兄弟,去劫掠求生。
涼州人自己都搞不清楚誰是自己的敵人,誰是自己的朋友,好像所有人都是朋友,又好像所有人都是敵人。
那么回到眼前,會盟剛開始后不久,便滑向了一個詭異的方向。
實際上,韓遂剛剛和馬騰、龐德一起騎馬引甲騎登臺震住場子,還沒說完客套話呢,就有人直接當面打臉了!
因為大量親漢豪族的參與,韓遂對此是有所預料的,但絕沒想到會來的那么快。
“敢問虎牙將軍!”一人在臺下揚聲相詢。“足下以會盟之名召集六郡豪杰,到底所為何事?”
“是為了商量如何應對衛將軍此次來勢洶洶。”龍驤將軍馬騰見到身側韓遂一聲不吭,還以為這廝是不認識出言之人呢,便替他稍作回應,兼為提點。“偉章,你們冀縣趙氏乃是天水名門,此事事關涼州全局,你若有所得,不妨直言。”
這名喚趙偉章之人,也就是漢陽郡(天水)冀縣名門趙氏子趙昂了,聞言也不客氣,直接勒馬從側面登上昔日漢軍圍攻榆中時所夯將臺,然后回身立馬于臺上,睥睨左右,出言不遜:“諸君!依我天水趙昂看,今日事,皆是虎牙、龍驤二賊惹出的禍患,卻又如之前數次一般,想要咱們全涼州人為他們抵禍而已!”
臺下一時喧嘩,有人失笑,有人喝罵。
“偉章這是什么言語?”馬騰也不由有些慌亂。“我何曾想存此不良之心?”
“龍驤將軍何必如此作態?”趙昂依舊出言激烈,卻根本頭也不回,只是拿腦勺對著身后馬騰韓遂等人。“衛將軍發兵三面鉗制涼州,所為何事,還不是有人名為漢臣實為漢賊,割據州郡,擅做威福嗎?!而這些年,割據涼州,盡享富貴之輩,不是虎牙、龍驤二賊,難道是我趙昂嗎?還是你北地傅干?又或是你金城白馬羌?總不能是你隴西李氏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