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珣一時恍惚:“如此說來,倒是我鉆了牛角尖。不過,我也知道文和為何說他們無用了,這種人既無眼光,又無德行,見弱便起,遇強則滅,又怎么能作為戰事的倚仗呢?可是文和,如果這些庸俗猖狂之輩注定無能,誰才是我新政最終之阻礙呢?須知,我這輩子,如今無外乎就是兩個小心思了,一個便是重新抵定四海,使天下歸一;一個便是定下一個新制度,新政略,代替之前秦漢舊制,不指望千秋萬代,但也能經得起兩三百年的沖刷……唯此而已。”
賈詡捻須而笑,并無言語。
公孫珣一時醒悟,也跟著笑了起來。
君臣二人笑完之后,公孫珣卻是揮手示意,讓旁邊早已經聽傻了的幾名義從過來:“尋個使者,將這些書信全都送給曹操……”
幾人剛剛俯首稱命,正要上前收拾起幾案上的書信,公孫珣卻又臨時改變了命令:“算了,你們辨別一下,有沒有跟曹軍軍中大將有牽扯的人,稍微留存一下,其余盡數拿出去燒掉就好!以后但凡是此類書信,除非是格外要害之人,也盡數如此處置。”
以剛剛能夠活動的王凌為首,幾名義從再度俯首稱是,便帶著這堆書信出帳處置去了。
公孫珣與賈詡一起目送這些人走出去,許久未曾言語。
“其實,殿下今日之問和之前關于關西、青州的疑慮,在臣看來,都是一件事情。”隔了半晌,賈文和方才重新開口。“乃是殿下眼見著曹孟德在官渡有哀兵之勢,而且下定決心結硬寨、打呆仗,心中清楚,官渡這里恐怕短時間內難以取得進展,所以存了開辟新戰場的心思。”
“不錯。”公孫珣倒也坦誠。“文和一矢中的,我正是看到雙方這種連營之勢實在是麻煩,且毫無破綻,一時無奈……不瞞文和,我都能想到接下來仗會怎么打了,無外乎是箭樓、土山、起砲、地道……費時費力,卻偏偏難以成大效!”
賈詡聞言捻須再笑:“之前主公還問公達風向之事,莫不是還想用火攻?”
“然也!”公孫珣依舊坦誠。“但我也是多年用兵之人,問完之后便即刻醒悟了……只要嚴格管理大營,空開間隙,遠離樹木山林,百步一水井,十步一水甕,敵也好,我也罷,哪里會有火攻的機會?說到底,這種計策,只能等到一方懈怠下來,才有可能成事,但等到一方懈怠下來,什么計策不能成?也就無所謂什么火攻了。”
“所以主公!”賈文和忽然正色。“此戰便是在此了……臣還是之前的意見,主公比曹操更善戰,河北比中原底氣更足,只要我們堅持下去不懈怠,那么最先撐不住的必然是南軍!何必倉促求成呢?至于要不要開辟新戰場,臣以為,主公也不要過于心急,而是應該因勢利導,等到東線或者西線,乃至于官渡自己出現破綻,再行決斷!而不是在曹軍有哀兵之氣時,強行投入兵馬,屆時反而會有失挫之虞!”
“文和的意思,我已經懂了!”公孫珣長嘆一聲。“你是要我戒驕戒躁,靜心以待戰機,對不對?你放心,既然文和已經替我分析的那么透徹,我是不會再急于求成的……否則,戰事受挫倒也罷了,唯獨我的兩個小志向,卻是絕不許它們折戟在此的!”
賈詡起身行禮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