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當年公孫珣不去討董,不打到潼關跟前,那跟公孫珣心有靈犀的賈詡就不可能是公孫珣的人,但到了,他就是了!同樣的道理,當年公孫珣沒有在梁期與界橋擊敗袁紹,程昱自然也就是袁本初麾下忠心耿耿的兗州棟梁……說不得,真要是袁紹擊敗了公孫珣,拿到了程昱和公孫珣的那些書信,以其人待人以寬的作風也會來個焚書示意,以安人心的。
甚至還有徐州的陳珪,在陶謙退位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公孫珣的人,但他最終選擇了劉備,而在成為劉備麾下徐州刺史后,他一方面勤勤懇懇奉公,認認真真做事,一方面卻又讓他的兒子向鄴下捎來了書信致意……當然了,此番關羽奇襲下邳,根本沒用到陳珪父子,他們自然也就是戰敗投降的待遇了,之前的書信也就沒了什么意思。
回到眼前,經過賈詡的提醒,公孫珣立即醒悟,從上位者的角度,或者說從他這個軍事統帥的角度而言,其實過分追究黃蓋是否是詐降反而鉆了牛角尖……一個真想投降的人是有可能被曹操利用的;一個詐降的人也是可以反過來利用的,照著所謂對黃蓋的偏狹印象來判斷事情,是毫無意義的。
實在是弄不清此人的立場,那就按照最壞的情況多預備一手便是,何至于在什么身份上面浪費時間呢?
但問題在于,黃蓋投降這件事情上面,最壞的情況到底是什么呢?僅僅是詐降嗎?
“不好說。”賈詡繼續攏手以對。“黃公覆此番姿態確實些古怪,若是真降且不提,若是詐降,似乎也并不是很在意自己是否被看穿一般,有點像是……”
“有點像是肆無忌憚。”公孫珣哂笑道。“好像并不在意我們是否信他。”
“然也,而如此作態,也無非是兩種。”賈文和依舊攏手立在那里言道。“一則黃公覆就是個零陵蠻子,武夫作風……”
“這不可能。”公孫珣即刻打斷對方言道。“黃公覆雖然出身偏遠,少孤家貧,卻世出名門……其人與黃祖、黃琬同宗,都是名臣黃香之后,是江夏黃氏在零陵的偏支……而且其人少時便有大志,據說是自幼便負柴讀書,然后束發為吏,加冠舉孝廉,等到天下紛亂,看到長沙太守孫堅越界討賊,覺得孫文臺是個英雄,便又棄職相從。這種人,儼然是名臣風范,何來區區武夫?”
“那就只能是其二了。”賈詡聽完公孫珣的介紹,從容答道。“其人必有所圖,且所圖甚大,并不以自己是否暴露為念!”
“你是說曹操想借此契機決一死戰?”公孫珣立即肅然。“到了這一步,黃公覆詐降也好,真降也罷,都只是個引子,所以其人早已經置之死地而后快,并不在意自己的結果了?”
“也有可能是想讓我們誤以為如此,瞞天過海,暗度陳倉!”賈文和懇切言道。
公孫珣嘴角微微翹起:“陳倉是何處?”
賈詡也忍不住笑了:“管他陳倉在何處?殿下昨日想的還不夠齊全嗎?再說了,主公今日中午回到營中后發出那兩道軍令,已然穩妥過了頭,那任他韓信出陳倉還是走棧道,又有什么意義呢?”
公孫珣緩緩頷首,徹底放下心來,卻又忽然抬頭相詢:“還有一事,文和可曾聽說?”
“臣剛剛聽說,呂相長子戰死了?”賈詡略顯猶疑。“殿下是說此事嗎?”
“正是此事。”公孫珣隨口答道,卻又兀自低頭瞥了眼手中已經寫完的軍令箋。“你以為我該如何應對?”
賈詡明顯有些尷尬:“這種事情,是殿下與呂相之間的私事,臣怎么好插嘴?不過,想來以呂相之忠心無二,必然不會讓殿下為難的。”
“我想也是。”公孫珣說著,將手中軍令順勢遞出。“但戰事如此,傷亡甚大,我為河北民主,代行十一州軍政,卻不能不有所表示……正所謂嚴近而寬遠,文和,我有意發一些大臣子弟從軍充前,以示此戰之決心,你以為如何?”
“臣長子賈穆就在虎牢關……正合調用軍前。”賈詡接過那張軍令,來不及去看,便趕緊接口。
“賈穆乃是以成皋縣令之名在虎牢關監督民夫,本就算是有所任用了!”公孫珣即刻揮手攆人。“何必多此一舉,我說的是一些明明在軍前卻不做事的人……替我傳令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