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文武聽到這里徹底釋然,原來是這么一回事……本來嘛,燕公文成武德,神武英明,哪有什么天命不承的說法?敢情是一群反動分子的謠言!
所以說,回什么遼西啊?回遼西豈不是中了這些人奸計?
“臣版印寺少卿郭圖冒昧進言!”就在這時,不等孔融開口承認自己是被愚弄,一陣喧嘩之中,遠處的郭圖便再度昂然出聲,于滿朝文武的復雜目光中參與到了其中。“臣以為,孔太常天下名士,世稱了了,乃是絕頂聰明之人,如此人物絕不可能為彼輩逆賊所惑!說不得,其人便是那些逆賊的背后主使!”
殿中愈發喧嘩,幾名武官更是干脆打量起了孔太常的后腦勺。
至于孔融,其人進退不能,腦中一片混亂,幾乎是本能的看向了端坐于虎皮之上的公孫珣,目光中明顯帶著一絲哀求之意。
然而,燕公面無表情,置若罔聞,登時又讓孔文舉覺得渾身冰涼。激憤與惶恐之下,素來性格偏激的其人幾乎想要破罐子破摔,直接放肆嘲諷他骨子里根本看不起的這個遼西武夫與身前身后兩個無恥小人一番……但不知為何,迎著座上之人的目光,他卻根本不敢開口,只是僵立于殿中失神,任由周邊議論不停而已。
話說,另一個時空中,孔文舉之所在敢和曹操徹底對立,是有多重原因的,而眼下他的進退兩難也是理所當然的。
首先,那個時空中孔融向曹操迎奉靠攏不成,本身到底是一直都保持著漢臣的姿態,背后也有一個漢室大義所在,政治上是全然清白的……而相對應的,這個世界里,面對著孔融的試探性貼近,公孫珣卻是在征伐中原前,為了穩定后方而主動接納了其人!
換言之,孔文舉此時乃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燕臣!
非只如此,此時滿殿皆是燕臣,而非漢臣!
至于漢室,早就被公孫珣給送到江夏去了,黃河以北幾乎沒有任何漢室殘余勢力存在。所以,面對著公孫珣,這位孔子后人幾乎沒了任何道德大義可以倚仗。
便是此番其人如此跳脫,本質上也多是因為太常寺權責太輕,且在面對權責類似的禮部時,他本人也根本競爭不過水平更高的禮部尚書衛覬,所以才存了跳槽、攬權、密植黨羽之心,繼而成為了今日的眾矢之的。
其次,在那個時空中,因為蔡邕早死,孔融當仁不讓的成為了天下文章宗師,讓他這個位置在傳統士人眼里也是極有分量的,所以天然能得士心。而眼下呢?非止蔡伯喈活得好好的,便是經學方面的鄭玄、數學方面的劉洪、士人清議方面的張儉也全都在鄴下大學里廝混,而且還憑借著大學這個天然知識界載體穩固維持著自己的地位,哪里輪得到他孔文舉上位?
更不要說,版印寺的存在,使得近年來文學發展極快,正當年的王象、年輕的王粲,都隱隱更有風頭。
總而言之,哪怕是被逼到了絕路上,孔文舉也真的不敢撕破臉!
而見到孔融連辯解的能力都喪失了,不遠處早就料到有此一遭的中御史是儀,也就是孔融昔日私人幕屬是子羽了,卻是心中暗嘆一聲,然后忽然在一片喧嘩站起身來,并揚聲相對虎皮上的燕公:
“臣中御史是儀,有事欲與董冀州當面相詢,請殿下恩準。”
“準。”公孫珣倒是干脆。“今日殿中本是公開議事,誰都可以說話……而卿為中御史,更有資格直接詰問案件、條陳等軍政相關,無須專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