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其人如今姿態,儼然有匯集所有各方殘部集中一戰的姿態,屆時成則東南半壁,力轉回天,敗則一并皆休,而江漢一帶那些殿下早就想鏟除的勢力也會如魚肉入鍋釜一般,任殿下施為了……想之前他主動交割兩淮之事,其實也有隱隱助力殿下,讓殿下少幾分麻煩的意思。”賈詡的言語倒是讓內閣中其余幾位一時若有所思。“依臣看,之前反倒罷了,唯獨官渡之戰以后,劉玄德行為之中隱隱有幾分大局磊落之意,格局反而高了不少。”
“是啊。”公孫珣緩緩頷首,一時居然有些黯然之意。“其實兩淮之事以后,孤便有些察覺了,走到河東以后便已經有所猜度……那時候孤便想,玄德有今日之難,何嘗不是孤當**迫的呢?若當日在盧師門下疏遠一二,以其人的梟雄姿態,或許早就在中原大戰中親自上場,與孤一決生死了,彼時或今日身死族滅,兩不相干,何論其他?而若當日孤在孟津稍微嚴厲一些,他說不得便也在今日閣中了。說到底,都是孤年輕時魄力不足,才讓他一個不遜于曹孟德的世之梟雄,落得今日之難。”
此言既出,閣中不少人皆有些黯然之意,畢竟韓當、婁圭、王修,乃至于審配等人多與劉備相識日久,而此時在前線總攬中原大局與之對峙的呂范更算是劉玄德師兄,劉玄德也算是其人的媒人……甚至最最前線的豫州牧牽招,干脆是劉備少年時的刎頸之交。至于劉玄德麾下的首席大將張飛,也與公孫珣麾下諸多人物有袍澤之情。
但怎么說呢?
既然劉備走上爭雄之路,也沒什么可多說的。而劉備也好,張飛、簡雍也罷,依照三人的游俠作風,也恐怕都沒將自己的生死放在眼里……畢竟,雖說此戰成敗如何如何,可問題在于成的可能性多大?敗的可能性又多大呢?
這里面的意味不免讓人感慨!
而一念至此,一群故人不由愈發黯然起來,便是董昭都連連嘆氣。
“事已至此不必多想。”公孫珣似乎早有想法,居然第一個回過神來,復又在座中平靜言道。“只能說既然玄德如此大氣,咱們也不能枉費了他的一番心意……”
內閣中諸位相國,外加董昭、王象以及諸多義從、文書俱皆凜然,肅容相對。
“此戰不可避免,孤有意盡發徐州、益州降將降卒,兼涼州兵馬以作應對。”公孫珣稍微一頓,便說出了自己的應對方案。“如何?”
賈詡以下,內閣中的幾位相國全都面色不變,似乎早就有所預料。
話說,公孫珣的意思其實很明顯,既然戰事不可避免,那不如就讓某些因為各種緣故而殘存下來的地方頑固勢力來為這最后一次大規模戰事付賬……而且平心而論,這些地方勢力恐怕也愿意為了將來能夠在燕國立足去打這一場仗。
一仗了結,盡量消除了地方勢力,鄴下能夠滿意,這些人也能坦然立足,何樂而不為呢?
沒錯,公孫珣口中的這三個地方,正是地方性殘余勢力最頑固的三個地方。
譬如涼州,涼州還是歷史遺留問題……韓馬二人的降服導致了下面的豪強軍頭一起倒戈,而偏偏彼時公孫珣正在籌劃中原決戰,所以對涼州和初入手的漢中不免要以穩定為主。這就導致了很多具有軍事實力的大家族依然在隴上地區普遍存在。
還有徐州,此地雖然是官渡大戰中收回的地區,卻因為關羽的神奇偷襲使得彼處近乎于整郡整縣的選擇了降服,所以相較于兩淮地區有序撤離和中原腹地血戰后的‘干凈’,徐州大戶不免有些因禍得福的意味。
益州更不用說了,三個月吞下益州的好處不言自明,但壞處也不言自明。
其實,身為一個政治領袖,必要的陰暗心態是不可或缺的,而公孫珣本意中也隱隱有將后涼州、益州這兩處地方勢力相互消耗在蜀道上的陰暗心思,沒成想卻被徐元直一把劍給毀了全盤謀劃。
事到如今,借著劉備之手繼續施為,似乎也沒有什么可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