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爹啊,他要是聽到了你剛才說的話,可是要脫了你的褲子,打的你再也不敢瞎編嚇唬妹妹和姐姐。”大娘摸著兩個女孩阿離阿臻的臉,全然不管阿平漲紅的臉。
“我沒有騙人……”
“那你說的那位講故事的義從叫什么?他是何時跟著你家大人的?在何處看見鬼魂變成了狼?又是怎么到你跟前講的這個故事?”
“他……他是……他……就說了自己是,然后……講了故事……然后……”
連小阿臻都反應過來自己哥哥在說謊了,撅著嘴,腮幫上還有一滴眼淚就對阿平做鬼臉:“哥哥說謊話,羞羞臉。”
屋子里的幾個人除了阿平一起笑了。
但接下來,阿平坦白了這個故事是聽下人在角落里說悄悄話時聽到的,幾人坐下來,大娘懷里抱著黏人的貓和阿臻,開始給孩子們上課:“這些狼群的確是存在于戰場周圍和破敗的城村中吃人的,不過它們既不是鬼神所化,紅眼睛也不一定。但它們不怕人,是因為它們吃的是人肉。”
“人,人肉!”
幾個孩子驚訝,他們的確在書中聽過易子而食,但……那些狼只是些畜生,一些宰了做皮裘都嫌毛色不夠好看的畜生,怎么能……
“因為它們餓的沒有東西吃,戰亂饑荒時連人都吃不飽,餓的時候人都會易子而食。那些死在戰場的士兵和餓死的災民,自然就是它們的食物,而吃過人肉后,它們就不會害怕人了。”
“一開始安利號接到的書信,只是說戰場腐尸那狼群出沒,然后是凋零人口的小村落被狼群襲擊,接著城鎮外徘徊的野狼在白天攻擊行人,而現在,它們已經開始在晚上成群的攻擊商隊了。”
此時已經到了傍晚,他們這只由數千精兵護送的安利號商隊行走的地方正是荒郊野外,群山峽谷的日暮中遠遠的傳來一聲狼嚎。
阿臻在大娘懷里縮的更小了,阿平阿定一個臉色蒼白一個握緊了手,阿離不知道自己的表現如何,可也是費了力氣才說話問祖母:“祖母的意思是,天下正是像這些狼群的襲擊一樣,一日日壞下去嗎?”
“由恒靈之時的黨錮開始,再到黃巾作亂,而后是涼州的羌人,隨之蹦出來了董胖子那么個奇葩。天下的局勢就像那些惡狼,一日日兇猛的壞下去,可狼變成了惡狼,是因為在此之前,它們餓了,餓了太久了,開始吃人肉是因為活不下去,主動襲擊弱小是因為局勢沒有好轉,野心一點點變大是因為發現這樣才能更好的活下去……到今日聳人聽聞的惡像,不過是因為一個“餓“字開了頭。”
祖母長長的嘆息:“這天下這么亂,亂到如此,連畜生都窮兇極惡到不畏刀兵烈火了,不是因為它們是畜生,而是有些人做了畜生都不會做的事,種了因,結了果,自然要下咽。可陪他們咽下苦果的卻是天下本就受盡苦楚幾萬萬黎庶。于是世道亂了,清白的人阻止不了不肯同流合污的死了,如你們父親的故友傅南容。瘋癲的人要報復這世道對他的不公死了,如你們父親曾經的故友后來被你們任姨殺了的董卓。從中撈夠了自以為得了時機能趁亂得利的人死了,如許許多多你們父親斷刃下的賊人……想救這個世道的人清醒的發現的自己只能以殺止殺,他自然知道自己是大義,可那些狼在吃的肉里面,最多的卻也是他殺的人。”
“天下大義……你們阿爹有最大的地盤,也就是那個殺了最多人的人,你們說他憑什么拿的起這份大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