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還是毫不意外地聽到了女帝提出的問題“為何來考取女官,而不是留在代國聽聞代王十分寵愛于你,你若留在他身邊,未必沒有出頭之日。”
竇漪房抬起頭來,不卑不亢地直視當今皇帝,說道“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馳。漪房本是良家子,自幼習得詩書,能靠自己掙得一份功名的,又何須依仗他人。”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坦白說道“是薄夫人送我來的,否則我也拿不到赴考的文書。”
“我想,薄夫人亦不愿我在代王身邊吧”
“我如今十四歲,再有一年,以代國的律例,就到了出嫁的年齡,若不嫁人,就會成為代王的侍妾我不想,也不甘心”
呂雉點了點頭,薄姬曾經侍奉她多年,她亦了解她的心性為人。
在薄姬眼里,最重要的人只有劉恒,其次是她的弟弟薄昭,連劉邦都比不上那兩人。
所以在劉恒就藩時,呂雉很大方地放了薄姬和薄昭姐弟一起隨他就藩,知道以他們姐弟的謹慎厚道,必然會讓劉恒安安穩穩地待在代國。
只是沒想到,當時隨手分派出去的宮人里,竟然藏著竇漪房這樣一個才女。
若是一如原本的歷史,她這會兒還忙著處理劉姓諸侯王的事,頭疼劉盈的頹廢叛逆,哪怕撐起朝政事務,也未曾動過稱帝之念,更不曾讓魯元公主參與政務,還辦學選士,讓女子也一同讀書識字,參與大考選官。
沒有普通女子的進身之階,竇漪房只會安安心心地照顧少年劉恒,順理成章地成為他的引導婢女和寵姬。
可當這一切發生變化之后,以竇漪房的心性才學,必然會想得更多,而薄姬素來謹慎,自然不愿這樣一個有著玲瓏七竅心還向往呂雉執政的女子留在兒子身邊。
甚至可以說,竇漪房表現的越出色,薄姬就越不敢留她。
至于劉恒現在還是個十來歲的少年罷了,就算再老成沉穩,也不可能越過薄姬去管教婢女。
呂雉就忍不住笑了,“以你之才,留在代國,的確是大材小用。”
她看過竇漪房的答卷,不光字寫得清秀雋麗,文章言之有物,既了解民生疾苦,又通曉諸侯國政務弊端,比一般只知道死讀書的文人不知高出多少去。
這樣一個治世之才的女子,被關在后宮除了生兒育女就是與人爭寵奪愛,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竇漪房也笑著點點頭,好不謙虛地說道“陛下所言,亦是微臣所想。”
她知道自己這次已經穩了,便打蛇隨棍上,干脆以臣子自稱,贏得了呂雉一個贊賞的眼神。
顯然,呂雉很喜歡這種積極進取,懂得自己想要什么,能做什么的人。
“你且隨魯元先做些書記工作,替朕草擬文書,就暫住秘書閣吧”
秘書閣設在未央宮中,等于是女帝的御前行走,貼身秘書,雖然官職品級不高,卻是最得女帝之心的人,在朝中亦是舉足輕重的職務,絕不是一般人敢隨意輕薄追逐的對象。
尤其是藩王,連進京面圣都需要提前報備批準,限制出行范圍和接觸的官員品級,劉恒以后想見竇漪房一眼都難,就更不用說去“寵愛”她了。
劉恒本來還想著在觀禮之后,面見女帝道賀之時,不知道能不能向她討要竇漪房,哪怕她不愿成為他的寵姬,肯去代國為官也可以啊,只要她還愿意留在他身邊,那以后就還有機會
結果一進宮,就看得到竇漪房已經穿上了新制的官服,就站在呂雉的身側,那本是尚書的位置,尚書掌收受章奏,出宣詔命,位卑而權重
顯然她很得女帝歡心,如今正是春風得意之時,連身板脊梁都挺得筆直,猶如一株亭亭玉立的翠竹,目光不偏不倚,無論他如何深情凝望,她都視若無睹,絲毫不給與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