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是藍色的”
她只是隨口好奇地一問,王粟娘卻像是聽到了什么極其可怕之事,神色大變,伸手就朝女兒的眼睛抓去。
“公主饒命,公主若是不喜歡她的眼睛,草民草民就挖了她的眼”
“住手”魯元公主大驚,急忙抓住她的手,從她懷中將那小丫頭搶了過去。
王粟娘被她一把甩開,跌倒在地上,卻露出一副古怪的笑容來。
“喃喃不要怕,娘把你的眼睛挖了,別人就不會嫌棄你,不會罵你是雜種,你就可以跟娘回家別怕”
盡管魯元公主動作很快,可小丫頭的眼皮上還是被王粟娘的指甲抓出幾道血痕,痛得她哇哇大哭起來,想要從魯元公主的懷中掙脫出去,仍是伸手朝王粟娘撲去。
“娘阿娘”
魯元公主無奈地拍拍她的后背,拿出一條雪白的帛巾擦去她臉上的血跡,仔細看了看,見傷口不深,便松了口氣,將她又遞給王粟娘。
“你可抱好了,別動不動挖眼要命的,這可是你的親生女兒。我只是好奇她生得如此特別,挺漂亮的小丫頭,可沒想著拆散你們母女的意思。”
她想到王粟娘口中的“雜種”之稱,微微皺了皺眉,問道“我讓人請你來,本是想問你,以后打算去哪兒”
看到王粟娘抱著“失而復得”的女兒一臉驚惶的神色,魯元公主有些無奈地說道“令尊王公,當初為護城而被匈奴所殺,以身殉國,令堂和大部分族人都死于戰亂,冀縣的縣衙被燒,沒留下多少東西。所以我本想讓人護送你回王公老家聽說王公在清河尚有親族,你若想去投親,我可以派人護送你回去。只是”
看著王粟娘臉上的青印,還有那小丫頭湛藍的眼眸,魯元公主就覺得這事恐怕沒她想的那么容易。
“親族”王粟娘努力地回憶了一下,便凄然搖頭,“這么多年過去,粟娘已非昔日之人,就算回去,只怕也沒人愿意認我”
魯元公主自然明白,按照當時的情況,恐怕那些族人以為王公一家都死于戰亂之中,早就已經將他們的家產收歸族人,粟娘回去,若是有點良心的,或許還能給她一個容身之地,幾口飯吃,若是吃定了絕戶的,只怕不光不肯認她,還會以她們母女為恥。
若是在從前,她就算看到這種事,也只能自己想辦法幫著王粟娘,而對那種吃絕戶的宗族毫無辦法。因為無論國法家法,王家絕嗣之后,家產便可由宗族安排旁支子弟過繼承嗣,繼承家產。像粟娘這樣的外嫁女,根本沒辦法與族人爭產。
可現在,按照呂雉新頒布的發令,不僅朝廷授田不分男女,家產繼承亦不分男女,除非王粟娘自己放棄,否則誰也無法剝奪她的繼承權。
“你且安心,他們認不認沒關系,令尊為國捐軀,撫恤子女本就是朝廷應做之事。至于你的女兒,你也不必在意別人說什么,若是不想返鄉,留在這里亦可。如今朝廷對在邊城安家落戶有不少優惠政策,給你分的田地若是你自己不種,也可以租給別人”
看著王粟娘那風一吹就能倒的小身板,魯元公主把可以教她種地的話咽了回去,安慰道“如今朝廷重設五郡,以后不會再容匈奴入關侵犯大漢百姓,你可以安心在此生活,等孩子大了,還可以讓她讀書識字,將來說不定還能考入太學,當個女官呢”
“讀書女官”粟娘茫然地看著她,輕聲說道“阿母曾教我讀書識字,卻不曾說過女子也可以當官”
“以前是不行,現在可以了”
魯元公主興致勃勃地跟她講起如今女子不光可以讀書識字,入朝為官,甚至連皇帝都是女子說到最后,她十分自豪地指著自己說道“你看,這次進攻匈奴,收復失地,就是由我統帥三軍。所以說只要有心做事,女子未必不如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