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五月、六月,明達生產線的工人們都在宿舍、食堂、車間點之間來回往復。等終于把興橋集團的訂單做完,時間也進入到了一年中最熱的月份,7月,工廠進入淡季,陳阿珍也不得不暫別大家,回去家里待考。
她家里人雖然嘴上說著不讓她再考,讓她回去嫁人,但還是幫著陳阿珍找了學校,幫她早早報上了名。
大家幫著收拾了東西,又把她送上了回家的公交車。
陳阿珍抹了把眼睛,笑呵呵地看著大家“你們別這樣,我考完了就回來,我就是考上了,也得9月份才去上學,我就在這里干到8月底再走,攢點學費,我要是考不上”
高群趕緊上去捂住她的嘴,接著讓陳阿珍吐幾口吐沫到地上,自己朝著虛空作揖,念叨著“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離別的愁緒忽地被打斷,大家不由自主地都笑了起來,紛紛祝福陳阿珍。
顏冬姿握了握陳阿珍的手,說道“愿你此去心想事成,考出好成績”
送走了陳阿珍,大家都有些惆悵。
這里面就數顏冬姿和她認識時間最短,但兩人年齡相近,有共同語言,又結成了互相學習的對子,在陳阿珍的教學之下,顏冬姿現在可以流暢地聽、說粵語,在日常生活中尤其是在和本地人、港島人交流時,非常有優勢。
其他人都和陳阿珍相處了將近一年。
高群唉聲嘆氣,說“這小丫頭剛一來的時候可拽了,誰也不愛理,宿舍衛生也不做,也不跟大家說話,也不一起出去玩,后來大家看她每天工作那么辛苦,回來還一直在學習,就都挺佩服她的。她不待見我,嫌我說話聲音大,粗魯。”
高群說著哈哈笑了起來,說“真希望她這次能考到北方去,北方多得是像我這樣大嗓門、愛說愛笑的娘們,看她嫌棄得過來嗎”
高群這一番話,初始大家聽得還都特別傷感,追憶起了一年前的陳阿珍,聽到后面就繃不住了,高群一起大笑起來,齊聲說“對,就得讓她考到北方去”
說笑聲里,帶著揶揄,也帶著濃濃的祝福。
七月份,即便是門窗都開著,電風扇一刻不停地轉著,仍是燥熱不已。
南方的熱和北方不同,是濕熱,便是躲到濃密的大榕樹底下,都有黏糊糊的熱氣往人身上貼,就好似置身于大蒸籠里一般。
蚊蟲也毒,也虧得顏冬姿提前買了蚊帳掛上。
每到這個季節,女工們就無比羨慕那些在辦公樓里辦公的干部們。辦公樓里裝著空調,跟他們車間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干部們吹著涼風,喝著熱茶水,打著電話,簡直不要太舒服。就連拉長、組長們,有事沒事的也往辦公樓里多跑幾趟,蹭蹭空調。
晚上,王小蘭站在陽臺上望著辦公樓的方向,一臉向往,說“我要是也有大專學歷就好了,也能去辦公樓里當個文員。”
王艷扇著扇子,吹來的熱風卻讓人更加煩躁,“也不用非得是大專學歷,辦公樓里好幾個高中畢業的。”
王小蘭撇撇嘴,說“跟她們可比不了,那幾個,不是經理的這個”王小蘭比比小拇指,“就是跟經理、主管們沾親帶故的。”
王艷聽到這里,轉頭看向正在練習畫眉毛的劉志慧,說道“聽人說,后勤那邊走了個文員,你怎么不找找你哥,把你調到辦公樓去”
劉志慧手上動作一快,眉毛畫歪了,她趕緊擦掉了,說“我不想去,沒意思。”
心里卻也氣悶,實際上她找過她哥好多次,都被拒絕了。她哥認為干部樓里那幾個大領導都是好色之徒,自己妹妹長得太漂亮,怕她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