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這種復雜情緒的來由歸結于蔣鈞行的古怪態度。
這人平日里總一副看上去很好說話的模樣,甚至被安上“頭腦不聰明”的玩笑話也能在潛入的過程中泰然處之,相識這么久,他還是頭一次態度如此嚴峻、不容辯駁地發出指示。
這讓尹新舟甚至都忘了問“當時究竟發生了什么”,后知后覺地回過神來時,連茶都已經不熱了。
還以為走這一趟,大家關系已經挺熟了沒想到回山之后,對方又不假辭色起來,擺出原本玉衡劍仙的態度,顯得之前隨意開玩笑的自己很呆。
大不了再握著那水晶珠多問幾句嘛又不是不會回答尹新舟在院子里轉了一圈她知道的并不比他們多多少,而對方這種態度,似乎早就認定了自己會同那種有瓜葛一樣。
而且當時的情報還是她親手傳過去的這就頗有幾分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意味。
另一邊,蔣鈞行回到劍閣換了新劍,便坐在截云臺邊的樹梢上發呆。
眼前是一片翻滾飄搖的云靄,這本是平日里最常見到的景色,無數個日月中,他曾經在這樣的景色當中習劍,此時卻心煩意亂,難以平靜。
當時的情形直到現在還仍舊歷歷在目對方躺在一片廢墟當中,胸腔被擠壓得呼吸困難,可臉上卻沒有絲毫因此而感到痛苦的跡象;周圍的魔瘴濃重到連自己都能感受到不適,可面前的這個人卻同樣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這不正常,蔣鈞行想,即便他可以忽略無數對方顯得不正常的內容,認可她所說的“沒有妖獸和仙人的故鄉”,甚至隱瞞和默許挖掘機的特殊之處,卻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將眼前這種明顯透出妖異的情形視若無睹。
興許也有“本命法寶在緊急情況下庇護主人”的可能性,但使用獸血作為驅動力的奇怪法器怎么想都會覺得可疑;他隱約有著更加糟糕的推斷,但兩年間的相處又讓人完全無法將思路引向這個方向,好像只稍微向著那里一想,十五歲的自己便會投來譴責的目光。
她通過了問心鏡入山門,兩年間做過的每一件事都歷歷在目,懷光劍得到門內上下的一致認可,自己親手打造的刀兵即便是姜斫承老前輩都要稱贊一聲“有巧勁”。
本命劍就橫在膝頭,似乎是感受到了這種心境上的煩擾,也跟著傳遞來亂雜的異動,被他運起靈力拍在劍鞘上,復而又重歸平靜。
最壞的結果是,她同自己一樣就像是自己肩負著鎮壓劍骨的職責,師妹大概也同獸王有著什么尚不可知的聯系。
但這又很難解釋對方的修為畢竟自己接下這件事的時候劍法已經小成,整個霞山找不出第二個合適的人選,可她入門之前卻還偏偏是凡人,連那點修為都是靠時千秋的丹藥堆砌出來凡人不可能活得這樣久,還一直都能保持年輕的相貌。
“之前是你不允我多問,現在又自己一個人坐在這里硬想,師父她老人家若是知道,估計要將這回事寫進書里傳個百十年。”
張飛鶴站在樹下,抬起頭“你覺得天底下只許你一個人用那種法寶”
當然不是,蔣鈞行看向地面,抿著嘴不吭聲。
“那我換個方法問。”
張飛鶴說“天底下不止你能用,但放在她身上就是不行不是吧,你真這樣想的”
他看著對方的眼睛,笑了一下。
“獸王骸骨按理說應當都收集在棲衡山,如今突出意外,我已經給他們那邊去過信,估計要不了多少時日便會有回音,如有必要的話,可能還得勞動你去棲衡山走一趟。”
那是自然,蔣鈞行點頭。他原本也打算去那兒一趟,至少要確保鎮在山腳下的東西還原模原樣地待著考慮到之前試青鋒當中出現的意外,獸王骸骨極有可能也已經被偷走了一部分。
“噢對,你叫上她一塊,興許能幫些忙”
“不行。”
蔣鈞行卻說“她不能去。”
他看著張飛鶴,對方臉上掛著意味不明的笑容,好像自己這么多年來他都沒能跟上對方的思路過。
但他還是又強調了一遍“我一個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