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觀察著這些求仙的人,三年之前的自己就在這樣的隊伍當中,又因為情緒緊張而沒有打探太多,如今仔細一一看過去,才見得大多數人都是父母帶著子女,也有親戚長幼相攜,更少見的是小孩子一個人孤零零地站著,連雙完整的鞋子都沒有,在青石板上赤著腳,眼睛垂頭看地面一動不動。
也不知如今山外究竟在發生什么事尹新舟移開了目光。
雖然排隊的人數極多,但實際上,隊伍的行進速度卻并不慢。仙門大派如今都已經各自擁有招納新人的“快篩手段”,或用符咒或用法器,很快便能測定出一個人對于靈力的適配性有多少。新人如果無什么根基的話默認是去學劍,劍法修
習到一定程度,再根據個人的天賦才能差異而選擇合適的進一步學習方法。
許多孩童在總角年間就入了山門根絕凡緣,根據徐望的描述,早些年還有一邊分別一邊互相抱頭痛哭的場景。他們的父母雖然舍不得孩子,但卻也發自內心地為自家兒女感到高興,幾乎都是邊哭邊笑將孩子送走的。
然而即便大家都懷著憧憬和期待,能夠被仙門選上的人數也百不存一,極大的可能性是,一條長隊當中的所有人走過去,也沒有哪怕一個能夠將手中的符咒激發出靈光。
過了這第一道快篩關卡之后,才算是擁有了能夠踏進仙門的“最低標準”,接下來還需要按次序通過水占術、摸骨和短暫的問詢來確認一個孩子的關節情況和骨骼走向是否適合練劍尹新舟自己由于一開始就已經超齡,干脆省掉了這個環節。
負責發靈符是一位明霞峰的丹修,他的表情在尹新舟看來就像是一個久經滄桑的社畜,在漫長流水線工作當中喪失了靈魂。
水占術所使用的水鏡也需要汲取天地靈氣才能啟動,每隔三年開啟一次,和霞山派的招人頻率相符合。張飛鶴此前已經同守在這兒的修士打過了招呼,等到所有人都已經照完了水鏡之后,多等上半炷香的時間再收回去,給尹新舟留足窺見天命的時間。
霞山勢力輻射范圍以內的大部分適齡兒童和青年如今都都趕到了這里,讓這一片原本極其空曠的廣場看上去活像是十一期間的迪士尼,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眾人臉上都沒有出門旅游的歡樂表情,而是人人都惴惴不安,覬著周圍往來修士們的臉色,等待著不知道從何時降下的命運。
而直到這時尹新舟才知道,“觀察水鏡”這件事在每一名修士的眼里皆有不同。
這個位置往往會由經驗豐富且有些道行的弟子擔任,他們牽動靈力、觸發蘊藏在水鏡之中的法陣,才能夠建立水面與“被窺探者”之間的聯系。就像是在沒有標準化的情況下,手工匠人造出的零件雖然模樣類似但各個不同,修士們從水鏡當中所窺見的結果也各有細微差別。
“霞山派當中原本也有擅長掐算的人。”
徐望注視著眼前的隊伍,在旁邊聳了聳肩“可惜了。”
尹新舟沒有繼續追問究竟是什么“可惜”,走訪過其余三個大宗門之后,她如今已經很清楚究竟是何種理由導致了當前仙門百家的傳承匱乏。
而眼下,有個更重要的問題需要她確認。
“也就是說,我能看到什么內容也取決于自己的推演天賦”
尹新舟挑起眉毛“水占術其實也挑人”
“按理來說當是如此。”
對方點點頭“不過你是自己看自己,這種情況即便是在霞山內也少有,興許會有些不一樣的結果。”
這一來情況就很玄學了,而尹新舟的前半段人生當中相去最遠的就是玄學,她耐心等到所有來訪霞山的凡人都走過了流程,才屏退開眾人,按照預先被傳授好的方式掐起了法訣。
水面一陣波動,先是展露出自己的倒影,隨后恍若一層白霧蒙上視野,伴隨著靈力的流動,白霧又變得逐漸稀薄。
尹新舟睜大了眼睛仔細觀察,而下一秒,她突然覺得脊背一涼,仿佛自己這個人也在被“水中的某一樣東西”反向窺探。
散開的霧氣當中,整個水占術的圓形池子倒映出一顆巨大的眼睛,姜黃色的虹膜填充了整片水面,對上視線之后,長方形的瞳孔略微轉動了一下。
尹新舟頓時有種在野外被毒蛇盯上的感覺。
就算再怎么缺乏經驗,她也意識到水占術出了問題,立刻就轉身想要離開喊人,可意識無論在頭腦當中怎樣吶喊,雙腳卻自始至終牢牢釘在地面,連轉個身的力氣都沒有。
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