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夕停住腳步,垂下眼。
所有人都看過來,柏助心里也微驚。
但是她沒有回答,也沒有回過身。
只是停頓了一下,便打算離開。
察覺到她要離開的意圖,戚榆著急得快哭,匆匆忙忙再次叫住她,因為擔心她真走掉而急得幾乎要破音“等等、等等──”
沈經垣擔心她是情緒失控,想拉住她,怕她嚇到逢夕,但是戚榆只緊緊盯著逢夕的背影,看也沒有看他,握住他的手,將他的手拿走。
她很執拗,今天的話非說不可。
孩子已經有了自己的星辰大海,隨時可能展翅高飛。她不再是只能被父母庇護的小鷹,她有很多地方可去。世界之大,任她翱翔,不知明天她就會飛去哪里。
“夕夕,如果你已經想起來了,媽媽想和你說幾句話,就幾句話,你別走。”
“媽媽已經知道錯了,一直以來,都是我們沒有處理好,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你說得對,我們沒有完全掰回軌道,任由事情錯軌發展,我們錯得很離譜。媽媽真的很后悔很后悔。我錯了,從十年前就錯了。在這場錯誤里,媽媽的損失是失去了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再也不要我了。”
逢夕闔了下眼,心中輕嘆了一聲。
她知道,在她出國前的那次談話,戚榆將每句話都記在了心里,而且早不知在心里回復過多少次。因為戚榆剛剛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針對當時談話的重新回應。
是戚榆經過這三年半的時間,有了這三年半的經歷與心境過后,反復斟酌,做出的重新回答。
不再是著急之下的脫口而出,也不再是下意識的否認辯解。
柏助悄悄看了眼逢夕。
她的面上并無太大波動。
可是戚榆的情緒很激動。她望著逢夕的背影,淚水已經模糊視線,逢夕卻始終沒有要回頭看她一眼的意思。
她的背影,連一點波動都無。
明明就近在眼前,卻好像離她很遠很遠,遠到她就要摸不著了。
“媽媽沒有再愛清悠了,媽媽已經知道錯了。現在媽媽只愛逢夕。如果以后有機會的話,媽媽很希望可以單獨和你出去走走逛逛,就只有我們兩個人。我也想有個機會,可以重新愛你的。想去看看你走過的路,想看看你如今的世界。”
“在你和清悠的選擇題上,媽媽也會選你的,只會選你。你相信媽媽一次。”
“我從來沒有想讓你不開心,沒有媽媽會希望女兒不開心的。現在我也就只盼著你能開心,所以我再也沒有干涉過你任何事情的意思。只要你能開心,你想做什么媽媽都會支持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是,不管你現在有沒有想起來,我都希望你能記住我上次和你說的話,夕夕,你要記得這里有一個你的家如果你哪天想回來了,你就回來看看我們。”
她沒有再強行爭取什么,也沒有去逼她什么。只是很執拗地,想和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她不知道這些話還有沒有意義,但是她很想說給逢夕聽。想告訴她,你是媽媽的第一選擇,是媽媽最心愛的孩子。
她也只是希望,如果以后逢夕途徑這里,想起了她,能進家門看她一眼。
沈晝和沈清鶴對視一眼,都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無力和傷感。
沈晝上前攬住戚榆,想勸點什么,但是被戚榆抬手阻止。她的話還沒有說完。
“媽媽永遠是你的媽媽,再也不會是別的女孩的。如果你什么時候想要媽媽了,就回來看看媽媽,媽媽永遠都會在這里。”
她哭得已經不能自已。偏偏又擔心逢夕離開,而急于將所有的話一口氣說完。頓了一下,又似感慨一般地輕聲說“媽媽真的好想你啊,逢夕。”
沒有母親會不想念自己的女兒。
更何況,從始至終,她從來沒有不愛過她。
逢夕輕微蹙了下眉。
她的平靜終于有了輕微的裂痕。
“你不知道,這幾年,媽媽有多想你。你住院的那幾天,能讓媽媽照顧你,媽媽真的很開心,是這幾年里過得最開心的。”
沈清鶴吐出一口氣,垂下頭,攥緊了拳。
逢夕慢慢抿緊唇。
心底是有反應的。
癢癢的,酸酸的,麻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