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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瞬間季淮初懷疑自己置身在虛無的想象里,或者泡沫編織的夢境,他看了她許久,然后才驟然驚醒般,帶著一點薄怒說“這么晚了怎么不休息。”
她還懷著寶寶,哪怕這個寶寶不被允許來到這個世界。
他還是下意識關心她,這種本能反應會讓他生出一些自厭情緒,但他很少苛責自己,這個世界上不存在誰和誰必須要在一起,再濃烈的愛情,再不可分割的彼此,都可以輕易剝離,只要愿意。
但他不愿意,僅此而已。
所以沒有必要責怪誰,無論是自己,還是她。
他很輕易就原諒了她的冷漠和疏離,又或者說他從來沒有責怪過她。
齊憫慈自顧自把食盒拎去休息區的桌子上,她半蹲著,低垂著腦袋,緩慢地把格子一個一個打開,然后才回答“你助理怕你猝死,讓我勸勸你。”
季淮初蹙眉“我沒讓她這么做,抱歉,我會約束她的。”
他的態度很疏離,同以前大相徑庭。
齊憫慈卻似乎毫無察覺,只是搖了搖頭“我自己要來的。”
季淮初對于她的無動于衷感覺到一點沒來由的失落,他沒說話,好像一瞬間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說的,整個人陷入到一種極端的平靜里,好像從那種奮不顧身的眷戀中驟然抽出身來了。
他可以站在旁觀的角度去審視她,審視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了。
在這樣困倦和麻木交織的狀態里,他甚至覺得自己或許從來沒有喜歡過她,那種迷戀更像是一種求而不得的執念,一種自以為是的責任感沒有他,她就真的孤身一人了。
是這樣嗎
大約也不見得。
他很少有求而不得的東西,從小到大想要的,都唾手可得。
她并不能單純說是個例外,只是長久的相處中,累積了太多東西,以至于怎么都放不下,從最開始的不由自主被她吸引,到后來的心疼,不停的拉扯著糾纏著,在愛與不愛之間搖擺,到最后已經分不清到底是愛還是別的東西。
就好像養了一只不聽話的貓,你起初只是舍不得丟掉,慢慢的變成博弈和廝殺,到最后你從遍體鱗傷里找到了一點它愛你的證據,你把它奉為至寶,想牢牢攥進手里,卻忘了傷痛更多。
但她不是寵物,他也不是她的主人。兩個平等的人,是不存在隸屬關系的。
看似大多數時候是他在遷就她,可其實是他需要她的時候更多。
很遺憾,兩個人的關系往往并不由付出多少來決定。
他需要她的愛和關注,她卻并沒有那么需要。
所以他咎由自取。
最開始明明只是想要一點點愛,但真的得到一點愛之后,就想要更多,想要她全部的真心,想要付出有所回報,想占有,想得到,想牢不可分。
他感覺到她也愛自己,于是那執念變得更深,以為自己可以改變她、拯救她。
這大約是人類根植于骨子里的劣根性。
她突如其來的崩塌讓他驟然清醒,或許他對她來說從來都是包袱,是一個不得不背上的枷鎖。是帶給她無限痛苦的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