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衡之闔眼躺在草地上,日光透過重疊的枝葉,在他的衣袍上落下點點碎金,風一吹動,滿樹花枝輕輕搖晃,地上的斑駁光影也跟著輕顫。
他似是無知無覺,卻又能感受到有冰涼的發絲滑過臉頰,于是緩緩睜眼,對上一雙亮盈盈的眸子。
虞禾撐著上半身,低著頭跟他四目相對,散落的頭發像古樹垂落的根枝將他網住。
她忽然湊近,在他唇上飛快地親了一下。
謝衡之就像一個平靜的旁觀者,對眼前的發生的一切沒有作出任何反應。
“阿筠,你快起來,你說今晚去看游花燈”。
他的目光越過虞禾的臉,去看她頭頂那一樹繁茂的婆羅曇。
他不由自主開口,回答她“沒有花燈了。”
忽然間,有什么冰涼濕潤的東西落在了他脖頸上,隨后一樹白花都像轟然炸開的雪堆般飄散開。坍塌的天地中,最后一眼,他看到了一張淚流滿面的臉。
夢醒的時候已經是午后了。
謝衡之睜開眼,仍舊身處在他略顯樸素的屋舍中。沒有什么婆羅曇,自然也不會有夢里的人。
落魄草在他身上種了十年,到底還是余毒難清。
蒼云山是掌門文尹君修行的洞府所在,主峰上有一殿室,文尹君偶爾會在此處接見有要事的道友。
謝衡之前去的時候,文尹君正在與劍宗宗主師無墨議事。
他須發皆白,手執拂塵靜站在一座巨大的渾天儀前,寬大的蒼灰色道袍長至拖地,遠遠看去就像一只巨大的灰鳥。
“衡之,你來得正好,你師父正提起你。”文尹君看向謝衡之,朝他一頷首,示意他走近。
“見過掌門,師尊。”
師無墨點了個頭,隨即說道“你來此有何事”
“前幾日清靈來見過我,提起完婚一事,料想師尊與長老并非將我與人結親一事告知她,我知曉二位師長是好意,只是如此對她未免有失公允,我便擅自說了實話,相信此事師尊已經知曉了。”
師無墨聽完他的話,面色陰沉道“你中蠱后神志不清,鑄下大錯也情有可原,我們憐惜你的遭遇,不曾多加責罰,難道你荒廢了十年修行,還當真對那庸碌無為的日子有了留戀不成還是說,你道心動搖,仍舊撇不去那可笑的私情”
師無墨知曉謝衡之的品性,他并不擔憂師清靈會被辜負,以謝衡之的性子,若能與師清靈結為道侶,定能護佑她一生平安無憂,她的修行也能有最大的進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