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衡之并不是很想和陸萍香辯論這些,對與錯他都不關心。盡管陸萍香從前道心堅定,最終也折在了私情上,他心中不解,也沒興趣理解。情情愛愛,凡塵俗欲,何其無聊的東西,不堪破又能如何,他一樣能走自己的道。
“倘若如你所說的情,會使人失魂落魄,面目全非,不如早在那之前斬斷。所謂情不由己,不過是被偏執妄念牽引,說到底,是你道心不堅。”謝衡之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日光闖過窗欞,瑩白到有些刺目地浮在他身上,襯得他更像一尊俊美無儔的神像,站在高處漠然地睥睨眾生。
陸萍香很明白,為什么謝衡之適合做掌門,人說大道無情,卻恰恰是因為有情,只是這情對誰都一視同仁。但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為會有私欲,會有無法割舍的情誼。
陸萍香的目光從白芝芝身上掃過,又落到院子里的桃樹上,好一會兒才說“一念不生,六塵不惡,如此長生下去,當真能尋求真正的道嗎”
“那你的情,又讓你真心愉悅了嗎”謝衡之同樣反問他。
陸萍香苦笑道“或許你說的并無道理,私情能讓人愉悅,焉知追逐劍道頂峰不能,至少不至于落得我今日的下場。”
謝衡之沉默片刻,說道“你早該放下。”
“不說這些了,難得再見,何必要一直冷著臉,也學做鶴道望的模樣做什么”
一聽到鶴道望的名字,謝衡之就忍不住皺眉。這個月劍宗又有弟子犯禁,被送到悔過峰受罰,他要前去拜訪,順帶將受過罰的弟子領回去,也不知到屆時鶴道望又有多少冷嘲熱諷的話要說。
陸萍香指了指小桌上的兩包桂花糕,說道“我結識了一位小友,她倒是慷慨,送了我兩包糕點,你帶一份回去,就當做是你日后保護陸家的謝禮。”
“我”
謝衡之才要開口,陸萍香立刻打斷他。“我知你辟谷多年,可偶爾嘗一次也不算什么,說到底還是肉體凡胎,掌門尚不能戒掉口腹之欲,你又何必對自己如此苛刻,嘗一口你的道心就能歪了不成我說你這人”
陸萍香說著說著都有點惱火了,溫和的語氣都變得有幾分咬牙切齒。
謝衡之無奈地笑了笑,伸手將糕點拿起來。
“知道了,我收下便是。”
劍宗的兩個弟子好奇禁地究竟什么樣,膽大包天想偷偷去看,被看守的長老給打了一頓直接押送到悔過峰。鶴道望出了名的手段狠,尤其對劍宗怨念頗深,劍宗弟子都認為他心理變態,遇上了不死也要沒半條命,于是一些交好的人死纏爛打,求助師無墨把人撈回來,師無墨身為宗主不愿丟人現眼,又把這件事丟給了謝衡之。
謝衡之到了悔過峰不久便遇上等候多時的鶴道望,對方面帶冷笑,顯然準備了好一番刻薄的措辭要發揮。然而意外的是師清靈聽說謝衡之來,也跟著找來了。
謝衡之并不是個罵不還口的人,他向來是動手比動口多,由于不想浪費時間,他本來想著,倘若鶴道望說的超過十句,他就不得不再冒犯前輩一回了。
然而師清靈一心維護劍宗,從小被眾星捧月,是個沒聽過重話的姑娘,難免就忍不住和鶴道望爭執。鶴道望說了句“呆頭呆腦,臉憨皮厚,與你這蠢類多費口舌,師無墨理當賠我一爐養神金丹”,師清靈聽完便氣得眼眶通紅,拔劍就起招向他攻去。
鶴道望手上結印,一招打了回去,若不是破妄劍出三寸,以劍氣消弭此招威力,師清靈少說要躺上日。
師清靈自知有人護著,不知收斂情緒,越發激動地說“你才是廢材,劍宗都不收的廢材你現在就是在報私仇,因為當年輸給了我師兄,一直懷恨在心,你是峰主又如何,還是永遠都比不上我師兄”
謝衡之面色嚴肅“清靈,不可對前輩出言不遜,向鶴峰主賠罪。”
師清靈惱羞成怒先動手雖說不對,但也是情有可原,還能說上一句晚輩向前輩切磋,接下來的話卻是過了。
“我說的明明是實話他對劍宗早就心有怨恨,我們何必忍讓。”
鶴道望一點也不見生氣,反而冷嗤一聲,說道“你既然知道,就該盼著劍宗無人犯禁,若落在我手里尤其是連我這種廢材一招都過不了的人,怎么是等著日后讓你的師兄拿自己的修為接濟你”
“鶴道望”,謝衡之冷聲提醒。“夠了。”
棲云仙府人人都知曉,師清靈以后是要嫁給謝衡之的,與謝衡之這樣的人雙修一次,好過尋常修士苦練十年。因此許多人都在看著,等師清靈與謝衡之成婚,好奇謝衡之的元陽能讓她的修為增益多少。那些人的一邊好奇羨慕,一邊暗嘲師無墨硬將女兒塞給謝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