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跟落地,兩人又重新相對而立。
宋知寧擦拭了一下臉上的血,他放在唇邊舔了一下,是止咳糖漿的味道。
密語把他制造得的確很精細,連受了傷,都有血漿流出來。
“別太激動,”他說,“我們聊一點有意思的。”
宋枝香警惕問“你到底為什么出現在這里。”
“想見你。”他說。
宋枝香扯了扯唇角“身為密語的現任首領,你應該說想殺了我,這才符合你我之間的氣氛。”
宋知寧看了她片刻,終于也跟著她敷衍的笑容笑了“對。我忘了,我痛恨你的。”
宋枝香隱約從這話里捕捉到什么很微妙的寓意。
“陪我說說話吧。”人偶道,“在話劇院的舞臺下方,我們布置了一個小小的儀式。”
宋枝香瞳孔微縮。她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場祭祀密語是一個擅長操縱儀式的組織。
“那個儀式很有趣,它最開始只會讓大家情緒化、讓人們冷酷、暴戾、憤怒,讓觀眾想起自己人生中每一個錯誤決定,想起一些無法挽回的悲劇。”
在另一邊,大幕重新掀開,演員迎上去,隨著精湛的演技,燈光緩緩地移動著。
“人的心都靠不住,我并不是說人壞,我就是恨人性太弱,太容易變了。”1
演員們激情地表演著,在這白熱化的情感當中,舞臺下也燃起熾熱的情緒火焰,忽然有人痛哭出了聲音,那是一個中年婦人,她在哭自己那個做小三的女兒,然后想起她用女兒賣身的錢,給小兒子在市中心買了房。她為此痛哭流涕,但并未悔改。
躁動,嘈雜,慌亂。話劇院的工作人員進行干預時,突然感覺到一陣說不清的熱浪。
“當這悲傷和痛苦達到了極限,總有人會不理智、會失控、會歇斯底里。”宋知寧說著,“密語的儀式是靠什么有效的呢是靠瘋狂,宋枝香,你知道瘋狂起來的感覺嗎”
工作人員沒能安撫住,音響中已經響起了暫停演出的廣播,但沒有人停下,演員們沉浸在一種令人震悚的莫名亢奮里,他們徹底“入戲”了,狂熱的哭、痛苦地笑。
臺下的觀眾也一樣進入了劇情,像是陷入一場情緒化的幻境,在這場儀式造成的大型幻境里,他們站立起來呼喊,向舞臺爬去,熱,極度的熱,劇院的溫度熱到令人亢奮。
在這瘋狂的熱里面,舞臺下方猛地燒了起來,那是真實的火。火焰連成一個詭異的圖案,火舌燃上幕布,蹭地一下躥上去數米高。
但沒有人離開,演員們沉溺在瘋狂的熱里,觀眾沉迷在瘋狂的演出里,像是為這激烈而痛苦的人生獻祭。
段蕭早已申請了增援,他面色冷肅地起身,剛踏出一步,聽見耳麥里響起孟婉婉的聲音。
“隊長,消防和另一隊都去了,這件事太大了,地下陵寢的增援也會到局長說守墓人501的定位也在劇院里,先合作救人”
“501”段蕭皺起眉,“她在哪兒”
兩人中間隔著一個空位,周奉真的眼神閃了閃,他起身道“我去幫你找她。”
“這個劇院會化為一片廢墟,里面燃燒著數百人的生命。我會用他們的生命,聆聽神的密語。”
洗手臺前,那雙玻璃眼珠看著她,宋知寧沉郁陰暗的眉眼里,映著明亮的燈光,“你以為我怕死,不,我恨活著,我是活厭了的人。”2
他說“我活著,是為了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