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枳小心翼翼壓著呼吸,忍住想摸一摸眼尾皮膚的沖動,本能動了動被賀知野壓在掌心下面的手指頭。
賀知野卻像是毫無感覺,絲毫未動,甚至撩起半截眼簾,漆黑眸色對上她視線。
岑枳的確是緊張的,心臟跳得也不由她控制。但腦子的第一反應居然是脫口而出問“我是誰”
賀知野一側眉眼幾不可見地微挑了一瞬。
岑枳一問出口就后悔了。她這一晚上說的話,簡直充分體現了她曾經深受狗血偶像劇荼毒,又沒能取其精華靈活運用的本質。
你不就是怕賀知野真的喝醉了,錯把你認成了別人么。
岑枳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不自信了這不是你。
岑枳還沒認真做完心理建設,就聽見賀知野忽地輕笑了下,灼熱鼻息熨上她唇角,慢騰騰道“你是我小同桌啊。岑枳。”
像微頓了一瞬,他又斂了些輕佻似的笑意,低道,“枳枳。”
突如其來的一聲小名,隔了隱約時光的久遠稱謂,像有人忽然在她心跳上揉了下。
岑枳都分不清自己是在緊張還是在回避些什么,剛剛都沒有退開,此刻反倒抽了下手,猛地推了賀知野一下,又噌地一下站起來。
賀知野什么也沒說,順著她的力道松開她,也直起身,往后靠進沙發里。
兩條大長腿干脆大喇喇地放到地上,右膝蓋差點兒頂到她腿。
岑枳又下意識往后退了半步,小腿肚貼上身后的茶幾,看見賀知野后腦枕在沙發靠背上,微揚起下頜看著她。
他唇線平淡地拉著,看不出情緒,視線像是因為近視,或是醉意,有些虛焦似的散。
岑枳突然有些難受。
不是為賀知野突然平淡的表情。而是為她此刻不得不承認的退縮和怯弱。
不管是慫兮兮地腹誹兩句“哎,她同桌怎么又不開心了”,還是莽戳戳地不管他需不需要,都要用自己的方式去逗他開心,都是從前的她會做的事情。
但現在
“我先回去了。”岑枳有些慌亂地偏轉身跨出一步。
賀知野幾乎同時伸手抓住她手腕,岑枳一頓。
誰也沒說話,頓了很久,岑枳好像聽見他喉結在脖頸上艱澀地滑了下,然后聽不出情緒地說“我叫人送你回去。”
岑枳下意識側轉過頭,腦子里的理智像被她這個動作甩出了一秒,脫口而出“網約車嗎”
賀知野直勾勾地盯著她,頓了三四秒,終于像克制不住輕顫起肩來,隨后干脆癱靠進沙發里笑。
“”岑枳你今天晚上還是閉嘴吧。
“你不是說,叫人送我嗎”回家路上,岑枳有些納悶地問身邊的賀知野。
司機貼心地升起了前后排的隔斷,玻璃霧蒙蒙得白,她和賀知野坐在后排,讓她覺得像待在了一個蠶繭里。
“嗯。”賀知野閑散地靠著,理所當然道,“我喝了酒,不能開車。”
岑枳“”
她問的是這個意思嗎她的語言表達能力又出問題了
像是為了避免她再糾結進自我懷疑間,又或者是酒終于醒了睡不著,賀知野閑聊似的隨口一問“當初怎么念了藥學,不是最喜歡數學的嗎”
岑枳微愣了下,沒去看他表情,一本正經地解釋“興趣變成了工作就像白月光變成了飯米粒,那我肯定是要給自己留一點興趣愛好的呀。”
說完又突然很機敏地“嗯”了聲,下意識偏頭問他,“你怎么知道我本科念的藥學”
“怎么,”賀知野偏過臉,重新架上鼻梁的鏡片反著光,“只準你打聽我,不準我打聽你嗎”
“誰誰誰打聽你了哦,”岑枳心虛但嘴硬,并且絲毫沒有姐弟情,“是馬嘉悅一定要告訴我的”
賀知野笑了聲,并不和她辯駁,反倒堂而皇之地承認般“嗯,是我一直在打聽你。”
岑枳一下子啞火。
又像胸腔里哪個地方被他的直白燙了下,剛還伸出去準備這里摸摸那里摁摁的小爪子,一下子又縮了回去。
她有些不自然地偏開視線,往靠近自己的那片車窗望出去。
她不知道賀知野是耐性極佳,還是情緒又像剛剛般平淡了下去,一路上她沒開口,他也就沒再同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