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珊思腳下慢了兩分,待老婦人快到時將滿繡放下扶著。額上汗淋淋,她隨意抹了把。
滿繡獨腿站著,一手緊抓背簍的帶子,頭微頷,不太敢去看她奶。奶尋常不許她上山。今天她是趁人去城里,偷摸出的門。
“繡丫”老婦老遠就發現跟自家孫女一起的是張生臉,跑到近前氣都不緩一口,擰上小冤家的耳,怒罵“你這丫頭是存心不讓我好過,讓你別一人往山上鉆,你是壓根沒往心里去。腿瘸了好,省得我擔驚受怕”
看著老婦人扯著滿繡耳朵將人拉到身后,辛珊思不由露笑。
“奶,我錯了。”滿繡嘴一癟,哭囔起來“你好吃菇子。昨夜下過雨,我就想著采些回來,誰曉得會踩陷阱里去我都嚇死了,還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嗚”她是真的害怕,“要不是遇著姍娘,我可能就就回不”
“不會的。”老婦打斷她的話,轉過身“真是太謝謝你了家里還有兩斤好肉一掛大油,小娘子要是不嫌棄”
“您叫我姍娘就好。”辛珊思瞅了眼在抽噎的滿繡,道“遇著便是有緣。我走那經過,又聽到求救聲了,若是不管不顧,良心上也過不去。”
“奶嗝姍娘不是咱們村人。”滿繡還記著事兒“她為嗝救我耽擱了不少時候,今天也晚了,咱留她在家里過宿吧正好,我們整點好的招待她。”
老婦蹙眉,被肉擠得顯狹長的眼看著面前的女子。她很瘦,瘦得只剩副骨頭架子了。可就這么個人,卻能將繡丫背下山。繡丫什么斤兩
辛珊思扯起唇“要是不方便”
“先回去再說。”她處市集見過的人成百上千,這位眼神清,不是個壞心的主。背上孫女,走在前。“夫家姓李,小娘子可以叫我李阿婆。”
辛珊思頓足稍許,跟上“好。”手伸向滿繡背著的背簍“給我。”
滿繡沒拒絕“姍娘,我奶烀的豬頭肉最是香。你一定得嘗嘗。我面和得好,今天來不及了,明天給你做餡餅吃。”
“謝謝。”辛珊思暗舒了口氣,晚上不用露宿風餐了。村尾土坯圍墻頭上插滿碎瓷尖石的那戶,就是滿繡家,占地還不小。
從后門進,豬圈、雞舍、牛棚一目了然,都很齊整,可見主人家常拾掇。菜園里的菜長勢極好,沒有雜草。邊上草坯房門敞著,里面起的大鍋灶。放在地上的木盆里,裝著收拾好的豬腸、豬腳等。從門前經過,有點腥臭味兒,但不濃。
到了院前,三間青磚灰瓦房,拐著個土坯矮屋,矮屋頂上有煙囪。院子里,擺著個七八尺高的木架子,長板車挨在旁。東南角上,還有口井。
李阿婆背著孫女進了堂屋,將人放在炕上,立馬蹲下身小心脫了她的繡鞋,查看起傷勢。腳背已經腫得老高,淤青都快滲出皮子了。
“奶奶,你輕點兒”滿繡疼得嗷嗷叫。
“忍著。”李阿婆一點不心疼,硬是將骨摸遍,確定沒傷到骨才丟開她的腳,回里間拿藥油。
辛珊思放下竹簍,跨進屋,目光對上滿繡可憐兮兮的眼神,忍不住發笑“長點記性,以后別再一人上山了。”
“你不也是一個人上山的”滿繡抽了下,就她倒霉。
“我跟你不一樣。”辛珊思臉上笑意減退,見李阿婆出來,搬張小凳送到炕邊。炕桌上針線簍里各色絲線都有,一只梅花絡子打了一半,瞧著手藝有些糙。
李阿婆坐在小凳上,倒了幾滴藥油,兩手用力揉搓。
“骨頭沒傷,我可以慢慢好。”滿繡縮回腳,在垂死掙扎。
辛珊思出去到井邊,揭開井蓋,拎桶水上來,聽到慘叫不禁打了一激靈。洗干凈手,回去屋里,看李阿婆兩膝夾著滿繡的右腿,一點不含糊地揉著傷處,她離著走。取了針線簍子,挪到方桌邊坐。將梅花絡子拆了,重新編。
前生,她五歲就給外婆打下手。編織并不難,走法都有序。長久接觸,自然就會了。做網店,絡子也好賣,主要是不貴。尋常看上的,也就幾塊錢的事兒。
當然,那種大的中國結、如意結、五福結價格不低。編織手法不繁復,但費事兒。
“姍娘子,你是哪里人士啊”李阿婆手下力道不減,面上平靜。
對這,辛珊思早有想過“洛河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