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丟了我那么些銀子,怎就沒把他這就布袋子丟了”陸耀祖不承認自己是酸了。
這不是在說正經事嗎陸爻笑笑,腳往尺劍邊上移移“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陸耀祖不想跟他啰嗦,看向拿起銅牌的黎上“絕煞樓是在蒙元烈登基那年建立的,那時蒙人入主中原還不足十年,世道亂極。不說蒙人屠戮、壓迫咱們漢人,就是漢人內里也多兇惡。”他快七十了,但對少時的一些經歷仍記憶猶新,“米糧貴、鐵器貴什么都貴,獨獨人命賤。”
“米糧為果腹,果腹為活著。鐵器為防身為種地為”辛珊思覺諷刺得很但又理解“所有都是為了活下去,可偏偏人命卻成了最不值錢的。”亂世苦的就是清貧百姓。
“絕煞絕煞”黎上嘴里輕念,感悟著這兩字。
“絕煞樓剛建成的時候,哪有現在的氣派”陸耀祖回憶著過去“一間小樓,逼仄得很,七八個人往屋里一站,轉個身都要拐著兩三個人。”扭頭跟陸爻說,“還沒咱家堂屋寬敞,也就是有個二層。”回頭看過幾人,“一開始,樓里根本沒生意,空閑了足半年,才有人上門,掛了塊牌子,要滅虎牙山王虎寨子。
王虎寨子,虎牙山、嶺州西那一帶的老人都知道,燒殺搶掠,可謂無惡不作。起初,這牌子被掛上的時候,江湖上有人笑話有人在觀望。但半月后的一個夜里,王虎寨子被人”手刀在脖上劃了劃,“抹了。”
“王虎寨子之后是江平東的食人谷,食人谷二十八惡人的尸身是白日里運抵風舵城外。絕煞樓的第一任大掌柜談河親自出城查的尸。”這不是什么隱秘,鳳笑道“接著是幽州西河幽谷十三皮匠,這十三皮匠做假面講究細膩,只用從稚童身上剝下來的人皮。”
“王虎寨子被滅,食人谷惡人遭拔舌,河幽谷皮匠被剝皮,這三樁事讓絕煞樓揚了名,從此不愁生意。”黎上用銅牌逗著懷里的小人。黎久久小爪子一下兩下地去抓去夠。
“是不愁生意,但絕煞樓也不是什么生意都做。”陸耀祖點到“遲兮跟他師父都是僧人,兩人之所以會愿意為絕煞樓的建立做見證,是因絕煞樓的宗旨在于絕煞。”
辛珊思微笑“開始是懲惡,后來樓建大建高了,就漸漸變了味。”
“對。”陸耀祖嘆聲,滿含惋惜“起初,絕煞樓對生意框得很嚴,不沾官家,不犯尋常百姓,不碰良善,樓里掛牌上無一不是大奸大惡。曾經我闖蕩江湖的時候,只要到風舵城,是必去絕煞樓轉轉,看看掛牌。”
“只是隨著世道慢慢平穩,樓里的掛牌也一點一點地發生了變化。”辛珊思看著陸老爺子“掛牌上的名字,不再只是大奸大惡,多了一些小奸小惡,再過個幾年,絕煞樓勢力、底氣足了,只要有人出銀子,尋常人都可上掛牌。他們唯一不敢犯的,便是官家。”
陸耀祖有些落寞,點了點首“二十六年前,陸爻爹娘被賊所害。我得信歸來報仇后從此退隱江湖。那時絕煞樓還沒變。因為敬服,才有泰順元年我借醉問遲兮。當時,遲兮提及絕煞樓還有些自得。”
“所以絕煞樓的轉變是在泰順元年后”薛冰寕問。
這點,若非今日老爺子提及,風笑都沒意識到。
陸耀祖肯定“泰順二年初,裕陽一個周姓富戶家嫡子上了掛牌。那嫡子沒什么大毛病,就是嘴壞了點,說話不留情面。他被殺后,周家的家業全落庶子手里了。”
“這至多算小惡吧”尺劍問。
陸耀祖頷首“陸爻說起發水痘子,也叫我想起一事。泰順四年十月,遲兮有來信告知我陸爻發水痘并已恢復。我沒多擔心,只那信結尾的一句感慨有些難懂,讓我一直忘不了。時移世易,難守初衷,悲哉。”
點點桌子,陸爻道“我發完水痘后的一段日子,遲兮話少了許多,有時一天都不開句口。我以為他是照顧我累著了,畢竟他年事已高,八十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