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換過衣裳,卻偏偏還要穿一身喪服,為何
顏翰河故意多看了幾眼,他以為顏青棠多少會露出幾分無措之色,畢竟被人戳穿用意,是個人都會羞愧。
誰知一抬眼,卻看到一雙很平靜的眼睛。
他一愣。
“今天我們來,是為了你家立嗣之事,你爹沒有兒子,你一個女兒家,自然繼承不了你爹的香火,還是得另尋嗣子。”
人一旦失去耐心,就懶得去迂回鋪墊,缺了鋪墊,就會顯得咄咄逼人。
本來按照顏翰河的想法,還是迂回些好,哪知他不過愣神之間,早已忍耐多時的族老們說話了。
“是啊,一個女人能做什么,還是應該嫁了人,老老實實在家中相夫教子,才是正途”
“讓我說,你爹就是糊涂了,我早就說他糊涂,又不是不能生,非得拿著一個女子當兒子養,如今”
族老們言辭激烈,歷經歲月的老臉都是對女子的不屑,以及對顏青棠的嫌棄。
事實上他們不是今日才嫌棄,而是早就嫌棄顏世川將女兒當兒子養,還弄出個什么少東家的名號,簡直是不成體統
只是以前礙于顏世川還在,不好說罷了。如今顏世川沒了,顏家一屋子婦孺,可不得一泄積攢多年的不滿
顏翰河暗嘆一聲,覺得這樣也好,本就是要撕破臉皮的,遂不再出聲,而是轉為去關注顏青棠的反應。
至于顏青棠,大抵是沒想到剛來,幾位族老的言辭就如此激烈。
一字字一句句,刀刀見血,全沖著她來了,也不知是被嚇著了,還是懵了,眼圈已然通紅,泫然欲泣。
顏翰河心中剛覺出有些不對,下一刻宛如炸雷似的男聲驀地從門外響起。
“這是哪來的一群潑皮鼠輩竟上門欺負一個孤女,家中喪事還未畢,就逼上門來了這是欺負我宋家無人”
隨著話語聲,一個身材頗為圓潤的男子從外面走了進來。
但見他年紀約莫有四十多歲,穿一身暗灰繡金錢紋的長袍,手上戴了五六個寶石戒指,皆是明晃晃金閃閃,好一副富氣逼人
“舅舅”
顏翰河心里咯噔一聲。
之前他一直覺得哪有些不對勁,卻一直沒想明白,可心里有了這種感覺,難免做事謹慎,所以族老言辭激烈些他便覺得不妥。
此時他終于明白是哪兒不對了,早亡的宋氏并非沒有娘家,顏青棠也不是無依無靠,她有舅家,而那一家正是揚州赫赫有名的大鹽商,宋家。
當年顏世川背井離鄉離開盛澤,去了蘇州討生活。
誰也不知道他在外面發生了什么,只知多年后他回到盛澤時,不光發跡了,還娶了個鹽商家的女兒。
鹽商家什么最多
除了鹽,那就是銀子。
于是外人便猜測他是受到了岳家的賞識,才能才短短數年里發跡。
只是顏家和宋家的關系似乎并不好,尤其自打宋氏亡了后,兩家更是少有來往,據說是宋家對這個女婿頗有怨言。
久而久之,許多人便遺忘了還有個宋家。
此時想起來,顏世川還在時,宋家埋怨顏家,如今顏世川死了,可顏青棠乃宋氏遺孤,宋家可能會不管
一時間,顏翰河心中亂麻四起,可旋即他又鎮定下來。
宋家來人又如何
家中無子,需挑嗣子承繼香火,這是宗法禮法,甚至是寫進律法的,這個理他走哪兒都不輸。
至于來得不是時候,族老們言辭激烈逼迫孤女也不是不能解釋。
可很快顏翰河就不淡定了,因為宋文東進來后,并未理會他們,反而折身又從門外迎來一人。
此人年紀約莫有五十多歲,穿一身湛藍色常服,看外表平平無奇,似是個文人,可他身邊卻跟著幾個身穿官差服的隨從。
顏翰河心里一驚,站了起來,終于明白顏青棠為何會演的方才那一出,分明就是故意做給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