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顏家少東家,怎可能吃人東西不給錢
吃完,她順手一摸,摸到她在揚州時買的一塊小玉牌。不是什么好玉,牌子也不大,但合她眼緣,她就順手買了,又順手給了攤主。
起初攤主不收,說太過昂貴。她給的東西就沒有收回來的時候,便放下玉牌走了。等一個多月后再來,男攤主請她給他兒子起個名字。
他說生那小子時,他娘是在船上發作的,于是她便取了水生兩個字。
再后來,每次她有什么煩心事,都會來這里吃一碗餛飩。
有時聽男攤主說說他兒子如何他媳婦如何,有時聽女攤主說她婆婆如何婆家如何,都是些雞零狗碎的皮毛小事。
來這里吃餛飩的,大多都是附近的住戶,又或是做工的人,他們的人生不像她,就是被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充斥,可能他們覺得大如天的事,在她看來就是小事。
然后聽他們念叨著,敘說著,她的煩心不解而散。
這段時間橫跨了她從豆蔻年華到如今快雙十,她長大了,成熟了,處理生意起來游刃有余了,也不會再因為某件事辦得不順利不如意,而懊惱而生氣。
不過女攤主也老了,臉上有了被歲月摩挲的痕跡,明明應該還很年輕。
卻又多了與以前不同的顏色,例如剛強,例如爽利。
似乎察覺到顏青棠的沉默,女攤主不再出聲,默默地去了爐子前升火燒水煮餛飩。
素云和鴛鴦見姑娘默不作聲,也沒有說話,在另一個空桌子前坐了下。
女攤主煮了三碗餛飩。
一碗是給顏青棠的,另兩碗給了素云和鴛鴦,不過顏青棠這碗明顯比別人多。
皮薄肉多的餛飩,裝在淺褐色的土瓷碗里,有蝦米有紫菜,上面點綴了蔥花,還放了香油,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女攤主捏著抹布,在旁邊桌上擦著不純在的灰,一面跟說著話。像是在跟顏青棠說,又像喃喃自語。
“他是為救他兄弟的孩子走的,從小在水邊長大的人,竟溺在水里丟了命。也活該他有這一劫打小跟他兄弟打死打活,他娘偏心,才十六就把他攆了出來,怕他分了家里的房子。兄弟倆都成仇人了,他看見那孩子掉進水里,偏偏狠不下心不去救。”
顏青棠不會安慰人,半晌才捏著湯匙,干澀地說了一句節哀。
女攤主似被她逗笑了,道“早就過去了,都好幾年了。不過那會兒也顧不上傷心,都說好人有好報,偏偏好人死得早,救了人家的兒子,轉頭人家欺負孤兒寡母要奪我家房子和小攤。”
然后呢
“那我能允許奪走了我和兩個孩子怎么辦孩子還那么小。”
女攤主叉著腰“我就跟那一家子鬧,鬧得翻天覆地,鬧得街坊鄰里都知道了,又鬧去官府,官府大老爺說我有子不算絕戶,駁了他們的訴狀,還打了他兄弟十板子。”
顏青棠記得以前她還是個害羞的小婦人,頭幾回跟她說話時還會臉會紅,沒想到現在變得如此潑辣。
潑辣好,所幸守住了家業。
“其實我還借了您的勢。”女攤主露出一絲不好意思,“有一陣子我真的覺得老天爺不給人活路了,怎么就這么難我就把水生叫來,看看您給的那塊小牌子,我就想如果真被逼到絕路了,我就來求求您,到時候您肯定能幫幫我們,然后我就有了繼續跟他們拼的勇氣。”
“我聽說那心肝壞了的一家子也想奪您的家業”說起這時,女攤主表情忐忑。
“您可別讓了那一家子,也千萬別怕他們,咱們一城的人都站在您身后呢。就跟他們鬧,就不信了,憑什么啊,憑什么當家男人死了就得被人奪家業,女人不是人啊這些都是我們親手一點點積攢下來的,憑什么他們要就得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