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站在床前的顏青棠,她似有些羞愧,不敢抬頭,也沒有說話。
“值得嗎”
素云去搬了張椅子,顏青棠坐了下。
“你做顏家的姨娘,雖我爹不在了,但最起碼衣食無憂,以后生老病死都是不用愁的,研兒日后的前程大概也不用愁,她是我妹妹,我總要備份豐厚的嫁妝,再找個妥當的人家將她嫁出去。而如今,你鬧出這等事,讓研兒以后如何見人,如何自處
“還有你腹中的孩子,你這般身份如何養育他、生下他,你做出這些事的時候,就沒考慮過這些你那位奸夫就沒為你考慮一二,他人呢如今你被關在這里,奸夫何在”
這話無疑是誅心的,孫姨娘捂著臉哭了起來。
馬姨娘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沒有插話。
許久,孫姨娘漸漸停住了哭泣,人也恢復平靜,說是心如死灰也可以。
“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我沒有任何怨言,腹中孩子就當是冤孽,他既然冤孽著來,什么后果便要我與他一同承受。只望大姑娘看在四姑娘從小聽話,又敬仰你這個大姐的份上,不要遷怒于她。”
“孩子的父親是誰”
孫姨娘徑自不言。
反倒馬姨娘有些急了,上前道“孫秀你快說啊,你傻不傻你不說實話,大姑娘一定會生氣,但你如實說了,大姑娘不一定會怪你,你就算不為自己想,難道也不為四姑娘想想”
在馬姨娘鍥而不舍下,孫姨娘漸漸有了動靜,似乎心里還是存著一絲希望,緩緩講出自己的故事。
說白了,就是一場冤孽。
孫秀本是個秀才家的女兒,從小有個青梅竹馬,本是待她到了年紀,那男的就會讓家人上門提親,誰知道就在這時候,外面有消息說顏家要聘個良妾。
孫秀的爹是個窮秀才,家里兒子多,他本人也迂腐短視,學業上無成也不知道另謀出路,成日里只知道拿著書死讀書,以至于家計都靠孫秀的娘在外做工支撐,家里窮得叮當響。
孩子們還小時,日子還能過,等孩子們漸漸長大了,男要娶妻女要嫁人,可家里不但拿不出聘禮陪嫁,連房子也只有破房三間。
這時候,聽說顏家要聘妾,對孫家來說,無疑是一個希望。
孫家雖窮,到底是個秀才家,良家也分幾種,秀才家的女兒天然就具有優勢,因此孫秀才和孫母找到媒婆一說,媒婆便同意看看。
又見此女長得秀麗端莊,可不正是顏家想要的良妾,便拍板說就是她了。
一開始孫秀是不愿的,可她爹罵她,她娘求她,兄弟們也都求她,似乎若是她不愿,這一家子都要死。
中間還發生了一些事,總之最后孫秀不得不背棄青梅竹馬,答應進顏家做妾。
進了顏家后,她以為自己的日子大概不好過。
市井小民們沒少聽些大戶太太打罵虐待小妾的故事,因此都十分抵觸給人做小,誰知來了后,老爺不怎么搭理她,太太待她也十分和善,日子過得比在孫家自然不知好到哪里去。
時間久了,她也漸漸忘記了以前。
就這么過著,如果沒有意外,這種日子大概要過到她送女兒出嫁,在顏家了此一生。
誰曾想到,一次偶然她去香鋪里買香,竟然碰見了那個青梅竹馬。
舊人想見,自是淚眼無言。
彼時,她是別人的妾,但與守寡無疑。他雖娶過,但那女人福薄,沒兩年就過世了,他至今未再娶。
自那后,她經常會去那間香鋪買香,每次去了回來后會很后悔,覺得自己不該如此,可每次又忍不住再去。
一場突來的大雨,將她阻在香鋪,不得不停留在此躲雨。也是那次,兩人情難自禁發生了不可言說之事。
事后,孫姨娘也十分后悔害怕,可就像久旱逢甘霖,男女之事情到濃處,哪有那么容易克制的。
顏世川死后,那個男人也曾與她說,找個機會二人私奔,可孫姨娘放不下女兒,就這么一直拖著,拖到事情爆發。
“我就好奇,為何你認定了一定是錢姨娘往外宣揚了你的事”顏青棠突然問。
孫姨娘慘然一笑“大姑娘就當我是智子疑鄰吧,自己做了臟事,便看誰都鬼祟,因此發現了錢姨娘的怪異。我也知可能不是她干的,就當我臨行前,為顏家做點好事,報了多年照拂,給研兒積些福德。”
常人多是用疑鄰盜斧,孫姨娘能用出智子疑鄰,說明她的學問應該不淺,出身在那樣一個家里,她能學到一些學問,應該是花了真功夫。
又想孫姨娘平時在顏家,從不惹事挑事,近乎到了無欲無求的地步,再結合這件事,也不禁讓顏青棠有些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