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花露水,即是幽都恨水。
反而使得耶律真的痛苦加劇,他在湖水里掙扎叫喊,而徐鶴雪手提燈盞,邁著緩慢的步履,走到湖畔。
血水滴答,他的身形越發淡薄。
他冷眼旁觀著耶律真在水中被魂火灼燒得渾身是血,半晌,他俯身,手中長劍抵住耶律真的頸項,迫使背對著他在湖中的耶律真不得不仰起頭。
“不說嗎”
“我如何殺他,我那時已身受重傷我如何殺他”耶律真所承受的痛,是比他在戰場上與人廝殺所受過的傷還要折磨百倍的痛,痛得他神思恍惚,幾乎崩潰。
他的確不知苗天寧已死,他更不知道齊人將此人的死,算在了他的頭上,當年苗天寧將他逼退至雍州城門外,與他纏斗幾十回合,被苗天寧一刀刺在后背,他的部下護送他離開之時,苗天寧分明還活著
“我聽說蒙脫在牧神山,便想繞過齊人援軍,”耶律真被劍身狠狠抵住喉嚨,琉璃燈盞的光刺得他眼睛生疼,“去,去與他匯合,誰知,我去時,蒙脫蒙脫已經死了”
整個牧神山,幾乎是尸山血海。
五萬丹丘胡兵,萬大齊靖安軍,死了個干凈。
耶律真看著他的臉,蒼白而年輕,“我親眼看見一路齊人軍,他們,是從居涵關的方向來的,將你從尸山里帶走了”
玉節大將軍是丹丘的勁敵,他究竟有沒有背叛大齊轉投丹丘的意思,其實丹丘也沒有什么人知道,因為最清楚這件事的將領蒙脫,已經死在了牧神山。
他原以為那些齊軍帶走徐鶴雪時,他就已經死了。
后來回到丹丘,他才知徐鶴雪被帶回雍州處以凌遲之刑,再之后,丹丘與大齊訂盟,兩國交好,耶律真等一干武將被卸權幽禁。
“你可認得他們”
徐鶴雪冷聲逼問。
那時,徐鶴雪重傷昏迷,并不知道是誰將他帶回了雍州。
“不認得”
耶律真口齒浸血,“但,他們像是你們齊人親兵才有的穿著,還有,那個領頭的人,我率部悄悄離開前,聽見他們喚那人作竇指揮使”
親兵是官員的隨侍護衛。
居涵關來的親兵。
竇指揮使。
寒風呼嘯,水波泠泠。
竇英章。
徐鶴雪腦中浮出這個名字,他滿耳轟鳴,握劍的手倏爾一顫,耶律真察覺到頸間的力道松懈,他立即作勢掙扎。
徐鶴雪撥開裹附在耶律真身上的魂火,霎時,魂火隨風而散,滿天浮光,他指節緊繃,青筋鼓起,撤去所有的術法,以劍刃一寸一寸地抵入耶律真的喉嚨。
他周身的瑩塵變得棱角鋒利,四散出去,席卷整片荻花叢。
“將軍,張相公于我有知遇之恩,值此非常時期,朝中意欲扳倒張相公與孟相公的人不在少數,以南康王為首的宗室,還有吳岱之流,他們都反對二位相公整頓吏治你雖居廟堂之遠,卻也不得不深陷其中,所以我才來此,為張相公,也為你,少一些掣肘。”
記憶中,有個人接過他手中的酒碗,笑吟吟地向他介紹身邊的人,“這是我的親兵指揮使,英章,快來見過徐小將軍”
“竇英章,見過徐將軍”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徐鶴雪一手握著劍柄,另一只手握住劍鋒,劍刃切割喉嚨的悶聲不斷,殷紅溫熱的鮮血淌了他滿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