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寂寂,唯有風雪撲簌。
他半垂眼簾,眼前漆黑一片,腦海中卻是系滿紅綢的箱籠,身著緋紅官服,身姿端正的男人站在廊廡里,朝那個女子遞出一支金簪。
他看見她,裹著絨毛披風,仰頭望著面前的人,又久久地盯著他手中的金簪在看。
徐鶴雪倏爾緊閉起眼,他不欲再想。
瑩塵亂飛,昭示著他的心緒始終不寧,他始終壓制不住自己的所思所想。
枯枝的積雪被風吹得灌入他衣襟與袖口,他也全然不知,他的溫度,原本就比這凋敝的嚴冬,還要冷。
鬼魅是不會與人一樣需要睡覺的。
但此刻,徐鶴雪很希望自己能夠有一刻睡著,哪怕只一刻。
夢里什么也不要有,如此,他也就什么都不想。
踩踏積雪的沙沙聲由遠及近,很像是他所期望的夢,但隨著那步履聲越來越近的,是模糊落來眼前的一片光亮。
他驟然睜開眼。
暖黃色的一道光投來,那光影照得雪色晶瑩,那是一盞琉璃燈,流蘇穗子碰撞著發出清脆的聲響,提燈的女子一身衫裙殷紅,她跑得急,身上的披帛被風卷去,她也不管,只提著那盞燈,徐鶴雪見她近了,才看見她抱了滿懷的香燭。
他在樹蔭之中,緊緊地盯住她。
鬼魅,也許真的會做夢。
懸在半空中的那顆獸珠不動了,倪素鬢邊帶著細汗,她抬起頭,在那片黑壓壓的樹蔭里,發現四散跳躍的瑩塵。
它們浮動著,猶如螢火。
倪素一步步走近,在樹蔭里發現他血色斑駁的衣袂,與他四目相對。
徐鶴雪看著她,似乎是用過一些妝粉,連眉也仔細的勾描過,如此精心的裝束,更襯得她比平日里多了幾分令人移不開眼的明艷。
她穿著喜服,卻出現在這里。
“不成親了”
他忽然出聲。
倪素一怔,她旋即想起那個沾滿泥土的箱子,“要的。”
她說。
徐鶴雪繃緊下頜,側過臉不欲再與她說話。
然而樹下的姑娘仰望著他,“我不來找你,你是不是就要一個人走了”
“不是。”
他抿緊唇,但片刻,還是忍不住答她,“我說過,若到了這一日,我不會不辭而別。”
他說的是這一日。
倪素鼻尖發酸,卻笑了笑,“那你躲在這里做什么”
徐鶴雪還是沒有看她,“只是想等天亮一些,我再去見你。”
倪素沒說話,卻看著粼粼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上,一點一點地洗去他身上的血污,若是等到天亮,她做給他的這件衣裳,就會變得很干凈。
滿鬢的雪水順著倪素的發尾往下滴落,“徐鶴雪,我有很多香燭,我可以養你很久,也不懼人鬼殊途”
她仰望著樹蔭里的人,眼瞼濕潤,“我們就如此一生,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