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醫官對她說道,“我沒真要你跟我去。”
“我若回去,”
倪素停下來,“秦老可還愿教導于我”
秦老醫官也停下來,這天寒地凍,他腿腳都是僵冷的,他瞧著這個女子,“有官家的旨意在,你又有好學之心,能教,我自然會教。”
倪素未料他會如此果斷地應下,她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秦老醫官見她這樣,不由笑了笑,“無論是這宮里,還是外頭,女子行醫總歸是比男子不易,你如今已然靠你自己的本事立足云京,卻還如此謙卑好學,這已然十分難得。”
“有些人不是不承認你的醫術,而是承認了你的醫術,便下了他們自己的臉面,”秦老醫官一邊走,一邊對她說,“所以有些人,有些話,你都不必在意。”
“是。”
倪素垂下眼簾,“多謝秦老。”
“你還真要去”
秦老醫官見她沒有要回去的意思。
“嗯。”
倪素點頭。
她在太醫局也接觸不到被幽禁的嘉王夫婦,既有見貴妃的機會,她也并不想錯過。
朝云殿里暖和極了,秦老醫官在內殿里坐了一會兒,身上的雪粒子就融成了濕潤的水痕,貴妃在簾內盯著站在秦老醫官身后的那名年輕女子,頗為意外,“倪小娘子,我以為,你應該是不會再出現在我面前的。”
“娘娘,她如今在太醫局,是跟著下官的。”秦老醫官號過脈,便拄拐起身,恭謹地說道。
“你先去吧。”
貴妃卻只瞥他一眼,淡聲道。
秦老醫官不能再多說,轉身經過倪素身旁時,不由關切地瞧了她一眼。
“為人守節”
貴妃支起身,由身邊的宮娥扶著從簾內出來,她烏發云鬢,戴珍珠花冠,雖已有三十歲,容色卻依舊艷麗,“倪素,你可知你錯過了多好的一樁親事。”
她好似惋嘆。
“民女與倪公子在雍州定親,他為國而死,我這個活著的人,理應為他做些什么,”倪素垂首,“多謝娘娘好意。”
貴妃瞧著她這副看似柔順的模樣,面上陰晴不定,“只怕躲過今朝,未必躲得過來日。”
倪素聞言,抬起頭來,“娘娘,民女不躲。”
貴妃一怔。
“民女今日敢來朝云殿見娘娘,并不為與娘娘結怨,此前民女已經說過,誰有罪,誰伏法,民女萬不敢輕視娘娘,”
她看著貴妃,“民女愿為娘娘的父親治癲病,以求得娘娘的寬恕。”
貴妃實在始料未及,她不敢置信地上前幾步,盯住眼前這個女子,“你可知你在說些什么你為我父治癲病”
她冷笑,“難不成我糊涂了你憑何以為我會信你”
“倪素一介孤女,今無所依,”
倪素平靜地說道,“但民女亦想好好地活下去,倪家有一門金針刺穴的絕學,民女兒時為父熏陶,亦有所成,今日所言,句句為真,懇請娘娘,給民女這個機會。”
這是示弱,亦是討好。
是一個無所依靠的孤女,在向高高在上的貴人求得一個安安穩穩活下去的機會。
貴妃一言不發,她冷漠地審視此女。
她可以躲得過這一樁婚事,卻并不一定還能躲得過接下去的任何事,她這般模樣,的確像是一個走投無路的人。
而太醫局至今無人真正治好吳岱的癲病,這一直是貴妃心中的一塊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