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鶴雪牽起她的手,繼續往前走,“朝堂上君臣之間門的任何博弈,都能燒到他這個君父的養子身上來,朝臣希望他做一個合格的儲君人選,而官家卻又厭惡他,打壓他,他始終不能讓君臣任何一方真正滿意,而這兩方給他的重壓,絲毫不減。”
鉤吻案令趙永庚無時無刻不謹記君父對他的厭惡。
他為此而恐懼,亦為朝堂與后宮因他而起的爭斗而恐懼,他在宮中不敢多用飯,不敢多用水,朝臣的緊逼令他不敢不勤勉,而君父的猜忌令他又不敢太冒尖。
這樣一個人,沒有在這兩方的撕扯之下變成一個神志不清的瘋子,就已經是萬幸。
“他若再絕食,只怕”
倪素心中復雜。
她在太醫局不是沒有聽到些朝堂上的事,如今朝中有官員在議,貴妃腹中麟兒尚不知男女,而嘉王卻是一早就定下的皇子。
議儲之爭已然拉開帷幕,嘉王的恐懼并非空穴來風。
“此前我沒能護住老師,”
鵝毛般的雪花拂過徐鶴雪的衣袂,他牽緊了倪素的手,“如今,我一定要保護好永庚。”
兩人冒著風雪回到南槐街,醫館今日沒開門,倪素進去了便將門合攏,青穹在后廊里,雙手撐著下巴,盯著一本書在看。
“在看什么”
倪素好奇地問。
“倪姑娘,徐將軍。”
青穹坐直身體,有點不好意思,“在看你的醫書,但是我字都認不全,看不懂。”
“為什么忽然想看醫書”
徐鶴雪坐下來,接過他遞的荻花露水,道了聲謝。
“我身上總是難受,就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找找法子,總不能一直麻煩倪姑娘”青穹說。
“什么叫麻煩”
倪素喝了一口熱茶,“我答應過你阿爹,要一直照顧你,你難道還想一個人走哪里去”
“沒”
青穹小聲說。
“不過,我們兩個都可以教你認字,”倪素看他把自己裹得厚厚的,十分憨厚可愛,“若是你還想學醫,我也可以教你。”
“好啊”
青穹露出笑容。
“我煮了餛飩,給你們嘗嘗”他五官雖然遲鈍,卻也看得出他的開心,他起身到廚房里去,沒一會兒就端回兩碗餛飩。
“你不吃嗎”
倪素沒見他端碗。
“我的剛下鍋,我去看著。”青穹說著,就動作緩慢地往廚房里去。
“青穹第一回做餛飩,你也嘗嘗。”
倪素捏著湯匙,對徐鶴雪笑了一下。
“嗯。”
徐鶴雪垂眸,熱霧拂面而來,他嗅到幾分清淡的香味,伸手捏起湯匙。
太醫局也有飯食,但倪素今日第一回去,宮里沒有準備她這個人的,秦老醫官分了她一碗粥,幾個糕餅,她也沒多用,此時瞧見這碗餛飩才覺得餓。
倪素吹了吹熱氣,咬下一口,卻覺內餡咸得厲害。
她一下抬頭,正欲說話,卻見徐鶴雪面無表情,咬下一口,動作沒有絲毫停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