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話”
“十六年前那樁事”
“打住”潘有芳立時抬手,隨即朝蔣先明作揖,“蔣御史,你可是官家面前的人,可別在這個當口問我這些”
蔣先明不說話了,悶頭往前走。
潘有芳直起身,靜默地注視著他的背影。
孟云獻與裴知遠在一塊兒走,兩人都有些沉默,先是董耀自殺,再是賀童入御史臺受訊問,這些事像是巨大的石頭,壓在他們心里頭。
蔣先明看見他們二人,便快步走上前去,“孟相公。”
孟云獻轉過臉來,面無表情。
“我想如今有一樁事,只有您能給我答案。”
蔣先明一雙僵冷的手按壓著袖邊。
“孟公”
裴知遠一瞬警惕起來,朝孟云獻搖頭。
“我只想問孟相公,我錯了,是嗎”蔣先明始終盯著孟云獻。
裴知遠想拉著孟云獻趕緊走,但孟云獻卻拂開他的手,“既然如此,我賭你蔣凈年生來就不愿做個糊涂人,你要問,我也敢告訴你,”
他迎著蔣先明的目光,青黑的胡須被吹得顫動,“是。”
一個“是”字,幾乎刺得蔣先明心肺生疼。
裴知遠心中一跳,立即將孟云獻拉走,咬牙低聲道,“孟公您和他說什么在這個當口,您和那個人說什么”
“敏行,你離我遠一些吧。”
孟云獻被他拉著往前走,忽然說。
裴知遠脊背一僵,他驀地停步,喉嚨發哽,“孟公,您這是在誅我的心。”
祭天儀式的時辰臨近,百官入泰安殿。
不多時,入內內侍省都都知梁神福等人簇擁著一身朝服的正元帝入殿,百官俯身,高呼萬歲。
迎神,跪拜,上香再叩拜,奠玉帛,進俎,此后還有初獻禮,終獻禮,整個祭天儀式持續了整整三個時辰,正元帝還在病中,而這三個時辰風雪又大,他強撐到儀式完畢,便令梁神福傳口諭,讓百官退下。
嘉王始終跟在正元帝身后,一行人正要簇擁著帝王離開,身著朱紅官服的人忽然跪下,擋住了正元帝的去路。
“蔣先明”
正元帝忍著不適,看清了面前的人,“你這是做什么”
“臣有一物,要呈給官家。”
說著,蔣先明從袖中取出那份認罪書,雙手高舉,在眾人神色各異的目光注視下,他朗聲道,“此前用于定罪譚廣聞的認罪書是假的,臣手中有譚廣聞入京當日,親筆所寫的認罪書,臣請陛下一觀”
此話既出,朝臣們臉色陡變。
嘉王立時抬起頭,在人群之后注視著那位跪在地上,年約四十余歲的御史中丞,孟云獻,裴知遠,乃至是將將取代犯官劉廷之成為樞密副使的葛讓,還有苗太尉,他們每一個人,都緊盯著他。
正元帝臉上看不出太多的神情變化,他看著面前的蔣先明,片刻后,伸出手,在所有人的注視中,他的手還沒有觸碰到那份認罪書便倏爾收回。
蔣先明抬起頭,面前的君父,不怒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