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景貞眼眶驟紅,“兒子怎么能抓您兒子怎么能”
“景貞,你必須這么做。”
父親的聲音響徹耳畔,苗景貞呆立在殿前出神,他眼眶又熱,卻聽殿門一開,他轉過臉,只見幾名宦官慌里慌張地出來。
他們很快朝白玉階底下去,慶和殿里第二道門還沒合攏,苗景貞隱約聽見里面傳來正元帝的怒喝,“金丹梁神福”
口齒似有些不清晰。
不多時,太醫局值房里的醫正們匆匆趕來,有人跑得急,才上了石階就在濕滑的地面上滑了一跤,卻也不敢怠慢,爬起來就往殿里去。
苗景貞心里不寧靜,有班直讓他去值房里歇著他也沒出聲,他一手緊緊地握著刀柄。
幾名宦官端著清掃起來的碎瓷片出來,快步往階下去,梁神福似乎正在隔扇之后,他說的話苗景貞有些聽不清,他干脆跨過殿門,走近隔扇。
“官家要金丹所以”
里面一個年輕宦官顫著聲音道。
“官家要,你就敢給”
梁神福厲聲,“今時不同往日了,這金丹不是亂吃的”
金丹可以緩解官家的頭疾,苗景貞不是沒有見過官家服用金丹,紫陽真人煉制的金丹也一向是由御前班直去道宮里取的。
但他細細一想,才驚覺近來御前班直竟一回也沒有去過道宮。
“苗大人。”
殿外忽然傳來一聲喚,苗景貞回過頭,只見來人竟是嘉王身邊的宦官榮生,正值嚴冬,他卻滿頭大汗。
苗景貞走出去,令值守的班直將殿門合上,才與榮生到露臺底下,“你怎么來了”
“苗大人,殿下白日里說去接吳小娘子回宮,可到宮門落鎖他也沒有回來,聽說昨兒夜里宵禁,外頭在抓反賊,奴婢實在擔心殿下”
榮生袖子上都是雪粒子,他胡亂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殿下今日從泰安殿出來就很是反常,奴婢越想越不對勁,苗大人,您說殿下到底去做什么了”
榮生心里很是慌張。
“殿下跟你說什么了”苗景貞立即問道。
“他說,如今誰若是碰玉節將軍的案子誰就得死,還說,人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榮生此刻是萬分后悔,“他還讓奴婢多去南郊別苑照看李庶人,奴婢當時怎么就沒發覺什么不對呢”
如今想來,這字字句句,都透著決絕。
苗景貞想起父親與嘉王的書信往來,想起父親在家中與他說過的那番話,他與樞密副使葛讓葛大人分明沒有要將嘉王殿下卷進這樁事的意思,他們甚至瞞住了東府相公孟云獻。
但如今看來,
嘉王殿下極有可能已經卷入其中。
苗景貞幾乎是立時猜出,嘉王如此,也許是想為他的父親苗天照與葛讓攬下所有罪責。
可嘉王殿下,怎么能死呢
苗景貞緊緊地握著刀柄,他意識到許多人的生死存亡,幾乎都在這一夜之間,可他真的能遵從父命,明哲保身,親手去抓自己的父親么
“娘娘娘娘您慢些”
苗景貞聽見這樣一道擔憂的女聲,他一下抬頭,只見貴妃被一眾宮娥宦官簇擁著往白玉階上走去。
貴妃根本沒有辦法安眠,嘉王說是去接她的內侄女,可這都大半夜了,宮門都落了鎖,她卻連茹兒的面也沒見到,這令她心中十分不安。
又聽說慶和殿這邊又請了太醫局的醫正,她便匆匆穿衣,趕了過來。
“若貴妃進去,殿下未歸的事可就說不清了”榮生瞧見這樣一幕,心里怕得厲害。
苗景貞站著沒動,看著上面梁神福從殿內出來,伏低身子與貴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