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猴呲著牙站在原地,笑容僵了會兒,他懊喪地撓了撓頭,又帶著怨氣,彎下腰去,一把薅斷了那幾株可憐的藥草里唯一開起來的小碎花。
他冷哼哼地“小白臉有什么好,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將來上榻都得扶著墻”
盡管念著,瘦猴還是把小碎花往兜里一揣,調頭就跟上去了。
時琉匆匆趕到最里面的牢房。
興奮得像野獸似的叫罵響徹地牢,囚犯們在這個陰暗的地底從不憚盡情發泄自己的負面情緒,以及獸類一樣殘暴的野性。
而符元是他們中最惡劣的那個。
就如此刻,他正像個山野走獸似的怒笑咆哮,粗壯如象腿的腿高抬,又重重踢下
砰
砰
砰
一聲重過一聲,兇惡落在那個病態孱弱的少年的胸腹,他的身影就被一下下踢到墻根。
興奮的嘶嚎將地牢門內變成一個斗獸場,瘋子們在里面狂歡。
時琉的瞳孔顫栗得抖。
“符元”
她聽見自己微弱的呼聲被埋沒進那些興奮的咆叫里。
墻角的少年似乎昏過去了,生死難辨,黑熊似的囚犯還覺得不夠盡興,在一眾助威的呼喝聲里,竟是抬起麻繩編織的草鞋,就要狠狠踏上少年的手。
那是足夠碾碎指骨的力度。
隔著鐵質的牢欄,驚慌欲退的時琉看見倚地的少年抬起了眼。
和那天一模一樣。
冷漠,死寂,睥睨嘲弄,多冷清沁骨的一雙漆目。他看眼前這一場盛戲,像個漠然路過的旁觀。
可如果連這樣的苦痛加諸己身也能視若無睹,那他還經歷過怎樣的地獄
時琉攥著的手指松開。
兜帽下,少女低頭,摸出了腰側掛著的一串鑰環。
酆業半闔著眸,一動未動側躺在地,等這場由他故意挑起的施暴結束。
臟得很,但得忍忍。
肯忍這幾只覆手就能碾死的螻蟻跳梁,酆業只為了等那個負責善后的醫者少女之后再來他身旁驗傷帶著她身上沒人聞到的,無上仙丹一樣的清香。
沒想她提前到了。
膽子那么小,可別嚇跑,不然白費了他的忍耐布置。
酆業無聲睜開眼。
穿過那些骯臟的塵土與螻蟻們,他看見了鐵柵欄外低著頭的少女。
她緊收著下頜,兜帽下只漏著雪白的頸。
幽冥不得見的雪白,白得像段膩人指腹的羊脂玉,不知道是避光,還是天生的。
盯著那截纖弱身影,酆業眼底劃過一絲冷漠又貪饜的情緒。
九竅琉璃心,即便放到萬年以前,也是只存在于傳聞里沒人見過的東西。
多少大妖翻遍幽冥穢土,都求不得這“一口成仙”。
三界第一大補的靈物。
才不枉他準備了幾日的漂亮吃法。
酆業正想著,耳旁忽起一聲輕響。
他眼皮意外地掀起,視線掠向陰暗濕潮的牢門外
“咔嗒。”
酆業一怔,牢門緩緩打開。
在一眾兇神惡煞的囚犯的注視下,少女低垂著兜帽,竟主動踏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