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玄門近代長老兼小師叔祖的擁躉,袁滄浪的第一反應實是
大膽魘魔,入了玄門猶死不悔改,竟還敢妄施魘魅手段試圖撥弄人心,可笑天門之下第一人又怎是你能蠱惑的
袁滄浪可以對著袁家列祖列宗以及玄門師祖們的排位發誓,他心里確實是這樣想的。
但不知為何,沒出口,反倒是腦袋下意識扭向了藺清河。
小師叔祖不愧是小師叔祖。
被一個上古大魔這般穢語污蔑,他竟然還是和進來時一般無二的神情,分不出是漠然還是從容。
一定要說,也只有眼簾垂下些。
他似乎很輕地嘆了聲。
“擒你回來,非我本意。”藺清河說。
魘魔嬌戾笑了“那你要如何,放了我嗎”
“你為惡無數,終究難容于世。我放得,玄門也放不得。”
“那你倒是一劍斬了我、為你的天下蒼生除害啊”女人終于撐不住笑,神色戾然而咬牙切齒。
藺清河沉默。
袁滄浪回過神,就已不自覺聽了兩個來回了。
他有些懵。
雖說無情道講究太上忘情,萬般私事不值掛心但都被魘魔污蔑奪了元陽,就算為了玄門清譽,小師叔祖第一句是不是也不該先說這個
袁滄浪想了想,還是委婉而艱澀地用傳音表了諫言。
藺清河很坦蕩。
他沒有回以傳音,而是當著封天石牢內的魘魔的面,側過身,只平靜地對袁滄浪說了一句
“她所言屬實,未有污蔑。”
袁滄浪“”
想來飛升成仙的雷劫當頭劈下來也不過如此了。
見袁滄浪太過震驚,一副要神魂離竅的模樣,藺清河自身雖不在意,但畢竟顧念這是后輩子弟,便多添了句“我從未做過愧對宗門之事,你無須憂心。”
袁滄浪的胡子都抽了抽“弟子,不是擔心這個”
藺清河抬眼。
那雙清遠如天河的眸子與袁滄浪略作對視,他便了然搖頭“不必多思。我已入無情道,前塵盡斷,再無瓜葛。”
“哈,哈哈哈”
這句終于惹得牢獄內的女人一步跨至玄鐵欄桿前,她眉目狠眥,恨意滔滔洶涌在她眼底,猙獰不絕
“藺清河你那無情道就是狗屁天道憑什么你說斷便斷是,你了不起,玄門一劍定天下,不負宗門不負蒼生可你敢說、你也不負我嗎”
“”
封天石牢內,歇斯底里的聲響回蕩不休。
藺清河自始至終無一字辯詞。
回神后的袁滄浪忍不下氣,他冷聲怒喝“魘魔這里是玄門水牢,豈容你囂張妄言縱使當年真有什么,那也是數千年的舊事,早作云煙你少扯來混淆視聽,妄想借此逃過你滔天罪行”
話聲落時,他神識作鞭,隔空抽出破風嗚咽,穿過玄鐵落在了那歇斯底里的女子身上。
“啪。”
一聲清響。
素紗紅衣雪肩半露的女子摔將出去,砸在地上。
藺清河的睫毛輕顫了下。
魘魔緩了數息,才艱難撐起身,無聲而含恨地望向牢獄外。
袁滄浪迫著自己吐出了一口長氣,也排除雜念,冷聲問“說,天檀木究竟現在何處”
“”
牢里女子一聲不吭,仍是惡狠狠盯著那道如山水青霧似的遼遠淡泊的身影。
袁滄浪“我勸你不要執迷不悟,你既入玄門水牢,就別想妄作掙扎。若肯交出天檀木,我門尚可念你”
不等袁滄浪說完,魘魔冷然嘲笑“念我什么死在我手底下的倀鬼之數萬萬,即便你們得了天檀木,恐怕也連我一絲神魂都不會留,只會除惡務盡斷我輪回小東西,姐姐為禍三界的時候,你祖宗還在娘胎里呢,跟我耍什么心機”
“你”
袁滄浪氣得面紅耳赤。
魘魔慢慢坐直腰身,她又回到那種慵懶模樣,這會兒甚至垂了眼,慢條斯理地輕攏凌亂又沾了血污的長發,像個妝鏡前顧影自憐的美人。
只是那低抑著的笑容,卻屬實瘋戾。
袁滄浪都看得微凜。
捋好了長發,滑落半肩的衣襟未拉起,魘魔終于抬回眸子“想知道天檀木的下落,好啊。”
她一瞟藺清河,“他進來,你出去。我就說。”
袁滄浪臉色頓變“小師叔祖,不可”
“哈哈哈哈,”魘魔捂嘴笑了,“藺清河,你的小后輩好像很怕我吃了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