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秋白秋意淺淡的眸里終于還是涼了下來。
他輕嘆聲,握扇起身“走吧。”
兩人身影疾掠,眨眼便到了堂外。
越過檐角騰張的狻猊向上望去,墨色的夜空里,焰火絢爛。
夜色更深,隨一顆分不清焰火還是流星落下
火光在一個時辰后的天衍宗山巔燒得正旺,映紅了半邊夜。
舊茶鋪里,此刻只剩酆業和時琉,以及之前厲聲駁斥酆業的那個地境修者。
聽聞玄門長老弟子也已親至,幾個還在咬牙的普通人終于再扛不住,早就慌里慌張地轉頭往山下跑了。
畢竟仙門搖身一變,成了活祭十萬生靈的魔地,那昔日善良的仙師們所留下的陣法,誰知道是不是什么萬靈大陣的分陣眼,他們自然也不敢再待下去。
燒了半夜的火光終于燒得將竟。
夜色里肅殺冰冷的血腥氣也隨著廝殺聲的低落,慢慢淡去。
時琉望見最后一記驚天的靈力成劍,如從仙界貫下,一劍重逾千萬鈞
連天地間的聲音都仿佛被抹殺。
識海里只感受到轟然的重響,如震如蕩,如淵如海。
然后一切徹底平息。
時琉驚望著那里,下意識喃喃“這是誰。”
“撲通。”
那個地境散修一屁股坐到地上,臉色慘白,滿臉的絕望和不可置信“玄門一劍定天下那位都來了,竟然是真的是真的怎么會”
于是兩人之外,最后一個天衍宗的擁躉者也從舊茶鋪下跑了出去。
痛苦的嘶聲和質問在夜色里越來越遠。
時琉有些難過地望著那人,直到影子消失在林間。
少女收回視線,低下頭去,半晌才輕聲問“萬靈大陣,是做什么的呢。”
“”
死寂。
還有難言的窒息感。
時琉本以為自己不會得到答案了,也不準備再問她還記著他說的,很多事情于他不能問,不能提,不能撫慰,也不能忘記。
直到夜色里,那人清冷聲線晦上低如淵又沉如岳的啞意。
“你便當它是屠魔罷。”
那一聲像幽深的嘆,最后卻又生擰作薄涼難消的譏誚笑意,“偌大仙門所求,無非是斬斷天梯,永絕幽冥。”
“風從龍你糊涂啊”
僅余的殘敗火星零落在廢墟般的天衍宗里,天機閣閣主雪希音的白胡子都發黑,卻是老淚縱橫
“十萬生靈,那是十萬生靈你屠的什么魔你與魔何異,啊”
“自然不同”風從龍一身殘袍破衣,渾身傷痕卻掙扎著跪起,連死死咬著字音的牙齒縫里都溢出鮮紅的血,“萬靈大陣,血祭的全都是妖”
“他們生來為妖未作惡事又何其無辜更何況他們還都只是些放進人族里尚未成年的孩子啊”
“我說了它們是妖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當殺”
“你你瘋了瘋了天衍宗上萬年的仙門傳承已然生生斷送在你手里,你竟還不知悔改”
舊茶鋪寂靜著。
少女仰看天上漸漸散去的云后,依稀月影“你好像,很不喜歡仙門弟子。”
“是。”
“為什么。”
魔垂撫著冰冷的翠玉長笛無聲笑了,眉眼霜殺。
“當一群人自詡天下大義,他們中便會有人走偏。因為眼里只看得到大義,所以,任何犧牲都可以變得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