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苦自認這次事辦得特漂亮,底氣十足地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紙,“啪”的一聲就拍在了連亭旁邊的矮幾上。任由連亭查看,他自顧自地坐上了小榻,在寒冬臘月的紅螺炭火中給自己扇風,他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跑來找連亭了,出了一后背的汗。
“你知道你之前為什么找不到嗎明明有探花這么明顯的線索。”不苦大師排除萬難,也要好為人師,得意洋洋地準備展開說說自己抽絲剝繭的全過程。
連亭挑眉,他和不苦是商量找人的事的“你不是也贊成探花是個假線索嗎”
“對啊,”不知道為什么,不苦大師說話總有點有氣無力的強撐感,“你說你查了近七屆的探花,沒有一個完全符合條件。”
理論上,科舉是三年一屆,但也會有恩科的存在。好比換年號、打勝仗的時候都會加開恩科,恩科的探花也是探花。
而眾所周知,先帝特別喜歡換年號,在駕崩的前幾年,又恰逢趕上了北疆軍和蠻族死磕,年年打,年年贏。恩科都不知道開了多少次,春天一回,秋天一回的。朝廷如今的冗官隱患,也是先帝留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
在這些探花中,有人符合一個條件,有人符合倆,但沒一個全中的。好比如今的大理寺卿廉深,他姓ian,江左人士,但是丑,胖得臉都快看不清了。連亭第一時間就排除了。
他不相信那樣的廉深,能生出這樣的絮果。
當然,也是因為連亭覺得以楊黨那邊霸道的行事作風,如果廉深在娶楊盡忠妻族的女眷前還有過一門妻子或外室那八卦一定會很精彩,早就廣為流傳了,不可能到今天都悄無聲息。
在近些年的探花都被排除后,連亭就有了其他想法,覺得也許絮果他爹根本就不是探花。
要么絮果娘美化過度,要么絮果爹胡言亂語,很多鄉野百姓甚至都搞不清三甲進士的區別,戲文里凡要進京趕考的主角,最后總能高中狀元,唾手可得的就好像狀元是什么街邊的大白菜。
還有那陸陸續續寄回江左的一千兩也很蹊蹺,在摳門的先帝朝得不吃不喝當多少年的官才能攢下來如果是貪官,這么明目張膽地寄錢,是真不怕被錦衣衛查啊
“所以一開始我也贊同你的想法,”不苦大師氣若游絲,還在堅持把自己的分析娓娓道來,“但轉而我又意識到了一件事,男人六十也有可能讓老婆懷孕啊。”
絮果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他爹多少歲吧也沒有說過他爹很年輕。是他們下意識地就把俊美和年輕掛上了等號。可曾經好看過也是好看啊,只是不代表他現在還好看“看看我查到的這個。神武年的梁探花,今年五十有六,不是江左人,但外放過,就在江左下面的縣當官,也曾被一些人贊過美姿容,他問斬的原因是被錦衣衛從家中搜出了一整面銀磚墻。”
全是民脂民膏,但愣是躲過了先帝朝的嚴查,他往江左寄的錢說不定也能瞞天過海。
連亭細細對比著不苦調查來的信息,看到了里面最關鍵的一點這位梁大人在被抓起來前,曾秘密讓人在城門口留意過孩子,南方口音,秋天入京。
除了梁探花比較老以外,確實方方面面都很貼合。
不苦大師自覺已經把該交代的都說完了,一直緊繃著的精氣神也就一瀉千里,他本只是想往后歪歪緩口氣,不想這一緩就再也起不來了。頭重腳輕發虛汗,雙眼無神還惡心,最后一手撐著椅面,一手撫胸地干嘔了起來。
不是跑累的,就是單純因為三天沒吃飯給餓的。
準確地說,是辟谷。
這已經是不苦大師最近這段時間第三次嘗試挑戰辟谷了,作為一個虔誠的他自封的道教弟子,道教的三大特色算卦、修真、煉丹不苦均有涉獵。
算卦的偉業中道崩阻。為什么崩,懂的都懂。老天爺竟然驢他他在聞小二家的那一晚明明算的是沒事,結果一回頭就看見了一半在光中、一半在陰影里的連狗剩,差點嚇出心疾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