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走吧,處理干凈。”裴衍面上溫淡,看不出情緒。
承牧扛起山匪頭目,沒入幽暗的深巷交叉口。
回到素馨苑,裴衍指尖一彈,手中的玉佩呈弧線落入水井,發出噗通一聲,慢慢沉底。
他回到東臥,發現桌上留著一盞燈,應是秦妧特意留的。
放輕腳步,他走到拔步床前,撩起帳簾看向窩在被子里側躺的女子。
燈火如豆,將他的身影映在了帳內。
那道身影,慢慢附身,籠罩在了女子身上,用攜來的屋外涼氣,置換了女子身上的溫熱。
執起女子的一綹長發纏在指尖,裴衍想起她試探自己時所用的那句“越矩”,哂笑一聲。
日后,越矩之處,還多著呢。
翌日,秦妧從楊氏那邊請安回來,手里牽著一個四歲的男童,是裴氏宗族里的小輩,隨長輩來府上小住。
秦妧知道楊氏的用意,無非是擔心她自小缺乏親情,不喜子嗣,想要讓她多跟小孩子親近。
男童性子活潑,滿院子地跑來跑去,就差沒上房揭瓦了。
秦妧累出香汗,拉著男童坐在石凳上,命暮荷取來書本,想讓小家伙安靜下來。
抱住男童,秦妧溫言細語道“舅母教你識字好不好”
男童頗為調皮,嘩啦啦翻開書頁,指著上面的詞兒問道“念什么呀”
秦妧耐心講解,還給他解釋了含義。
這時,從府外回來的裴衍走進葫蘆門,見到春暉中的一大一小,眉眼染笑,“跟舅舅說說,學會了哪些詞兒”
小童顯擺似的開始重復“偷盜、奪取、蓄謀、虛偽,斯文敗類、表里不一。”
秦妧輕輕撫掌,夸贊道“奇兒好棒,都記住了。”
小童興奮地晃了晃腿,抬頭等著舅舅夸贊。
可裴衍非但沒有表揚外甥,還拿過書籍,輕瞥幾眼,“啪”地一聲合上了,“這本書不適合你,待會兒舅舅讓人送你幾本簡單易懂的。”
小童噘起嘴,覺得舅舅好生嚴厲,都不夸他一句。
秦妧也覺奇怪,孩子是需要被鼓勵的,何況奇兒都記住了。
等讓人抱走孩子,裴衍撩袍坐在石桌前,曲指叩了叩桌面,示意秦妧坐近些。
他翻開折了頁的書,問道“怎么還教孩子罵人呢”
秦妧直呼冤枉,指著那兩頁紙上的內容解釋道“不是我刻意教的,是這上面有的。再說,這也不是罵人,都是些常見的詞兒。世子怎地平白冤枉人”
裴衍被她認真的模樣逗笑,隨意看著書中的詞兒,拿手一指,“秦夫子,這是何意”
秦妧順著他指的地方看去,微微一愣。
“謀心。”
顧名思義,還能有什么特殊含義堂堂內閣次輔,嘉仁三十三年的狀元,還能不懂“謀心”的意思
無非是在戲弄人。
嗔怨地嘀咕了一嘴,她站起身就要往屋走。
裴衍下意識伸手去攔,指尖劃過她臂彎的半紗披帛。
剛巧這時,繡瑩坊的金牌成衣匠笑盈盈地走進來,朝兩人福了福身,“老身是奉大夫人之命,來為大奶奶量體裁衣的。”
天晴氣爽,惠風和暢,成衣匠直接拿出軟尺,打算在院中為秦妧丈量。
秦妧猶豫了下,但見裴衍目不斜視地翻看書籍,也就應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