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辛夷苑那邊沒了歡鬧聲,秦妧才整理好情緒,退離開了男人的懷中,“叫你擔憂了。”
裴衍轉身背靠橋闌,只問了句“想說說嗎”
秦妧悶頭喂魚,“今日見到了敬成王妃。”
一葉知秋,一切都有跡可循了。
她敏感脆弱的內心,被敬成王妃的強大氣場所攝,沒了挺直腰桿的底氣。
其實,也不能怪她,在十三歲前,生父如同虛設,她和生母相依為命,時常受人欺凌。而敬成王妃,是威遠大將軍的長孫女,其父兄皆在朝廷任六品以上的職位,那種骨子里的強勢和凌然,是能夠輕松拿捏一個羽翼不夠豐滿的孤女。
裴衍抓起她手里的一把魚食,反手丟進水中,面容平靜道“你是我的妻,不必畏懼任何人,也不必擔心做不好分內事受人嘲笑。比起活在別人眼里,不迷失自己才更重要。”
魚兒奪食漾起澄碧粼粼時,裴衍帶著秦妧去往了辛夷苑。
作為男子,在女賓面前實該避嫌,但代任一家之主,在送客時,還是需要現身的。
廣亮大門前,夫人們協著女眷和侍從相繼離開。
等楊氏陪著敬成王妃母女走到門口時,裴衍瞧了過去,頷首道“宴請的事,是府上疏忽,晚輩在此給您賠不是了。”
年紀尚小的肖涵兒帶著仰視皎月的心情,偷偷打量起這位風清朗月卻已成為人夫的次輔大人,更加對自稱是父親前室之女的秦妧充滿不屑,一個攀高枝兒的便宜女子,也配得上父親和次輔的關照
一旁的敬成王妃看向客客氣氣的裴衍,暗嘆年少有為,但與秦妧沾親帶故的,都會讓她心生膈應,不過,明面上還是要過得去的,“世子客氣了,我們母女是不請自來,才要說一聲失禮。”
裴衍認真道“王妃哪里話。回頭,晚輩會讓人帶上薄禮到王府賠罪。”
敬成王妃回以一笑,面上是得了莫大的滿足,至少其余誥命婦,在裴衍面前沒有這等待遇。
然而,沒等嘴角的笑痕落去,又聽這位年輕的權貴說道
“說來也巧,晚輩今日剛好與令尊在西街的酒樓小聚,還飲了數杯。”
“哦家父約世子談事”
“確是令尊做的東,托晚輩辦些事。”他扶額淡淡苦笑,“事情實在棘手,但兩家的交情擺在這,晚輩著實為難。”
聽他語氣,像是很麻煩的事。娘家最近的麻煩事,莫過于幺妹與大皇子的婚事。
如今,自己的丈夫力挺的是年紀最小的太子,勢必會與大皇子不和。父親思量再三,想要退掉這門親事,將幺妹草草嫁掉,全力保住太子的儲君之位。
一旦太子登基,威遠大將軍府也會成為屈指可數的門閥世家。
被點醒的敬成王妃笑了笑,氣勢漸漸轉弱,“還勞世子費心。”
無論是在御前還是四位皇子面前,裴衍都是吃得開的,如此看來,能不觸怒皇家又成功解綁婚事的媒介人,當數裴衍。
裴衍牽過秦妧,淡笑道“婚事講究一個緣分,若是無緣,便強求不得,且看吧。”
瞧著裴衍將秦妧帶到面前,敬成王妃斂起清傲,面色和氣地握住秦妧的手,還褪下腕上昂貴的玉鐲,戴在了秦妧的手上,“兩家交情篤厚,作為一家主母,理應為新婦備些見面禮才是。”
鴿血紅的金絲玉鐲實為罕見,但秦妧意識到裴衍的用意,無非是在為她找回場子,于是憑著腕細,手一縮,任鐲子留在了對方手里,“王妃客氣了,晚輩受之有愧。”
沒送出去的見面禮,瞬間會變得一文不值,敬成王妃忍著尷尬和澀赧,垂下手,面上依舊帶笑,可笑不達眼底。
自丈夫被封異性王,她已許久沒受過這樣的窩囊氣了。
但還是那句話,對方是裴衍,她也有幾分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