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日愈發近了,小弟是特來作別的。放心,裴兄不會身首異處,待處決的那晚,小弟會親自為裴兄收尸,以報答裴兄當年的關照。”
多諷刺的奉承啊,聽得裴勁廣忍不住發笑,“敬成王能爬上異性王的位置,可不是老夫能關照的。按著爵位,您是王,老夫是侯,打一開始,老夫就該認清形勢的,怎能不自量力,與王爺稱兄道弟呢”
肖逢毅不怒反笑,為他倒了一碗果飲,遞進牢柱中,“都這樣了,裴兄還是嘴不饒人啊。”
可下一瞬,手腕就被肖逢毅重重扼住。
隨著瓷碗落地,肖逢毅一轉腕骨,脫離開桎梏,卻又被裴勁廣牢牢扣住手掌。
縛在腕部的鎖鏈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
看起來,兩人像是握手言和,可各自使的力道,都足夠掰斷孩童或老人的骨頭。
斜后方的獄卒立馬慌了,哆哆嗦嗦地想要掏出鞭子,“大膽囚徒,快、快放開”
“嗐”肖逢毅大喝一聲,制止了獄卒的喊叫與舉動,仍與裴勁廣暗暗較著手勁兒。
兩人昔日的功夫不分伯仲,可裴勁廣已數十日不曾食過一頓像樣的飯菜,又乏于操練,力氣大不如前,在長久的僵持中,有種抽搐的疼痛感。他強行抽回手,掩在囚服中,五指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略勝一籌的肖逢毅露出了頗為得意的淺笑,又為他倒了果飲,語調卻變得不再友善,“奉勸一句,有的吃喝就別端著了。如今還有誰會像本王一樣,對一個豬油蒙心的叛徒溫言細語呢”
話落,他站起身,掏出帕子擦拭起被攥紅的手,“若是可以,本王會在圣上面前申請為你收尸,再尋個山崗埋了。至此,你我恩情一筆勾銷。你也別怨本王無情,有今日是你自作自受罷了。”
裴勁廣擲了瓷碗,渾濁的眼底映出肖逢毅身穿鶴氅的矜貴模樣,抬手握住了牢柱。
“肖逢毅,別以為你當年舍命救駕的詭計無人識破,老夫只是看在情分上,放了你一馬。奸佞小人,就別五十步笑百步了。”
嘈雜竊竊的氛圍中,其余囚犯沒有留意他們的暗中較量,但斜后方的獄卒注意到了,不禁冷汗淋淋。
肖逢毅瞇起同樣不算清澈的眼,陷入沉思。裴勁廣若真有他的把柄,早該在他率兵攻城前就已散播出去才是,還會等到他戰功赫赫地重獲天子寵信嗎
虛張聲勢罷了
謾笑一聲,他似沒有在意,陰郁著臉離開了。
被晾在一旁的裴勁廣擼起袖口,看向自己被傷的右手,壓了壓嘴角。
在聽見威脅的話后,肖逢毅選擇直接離開,必是以為他恫疑虛喝,但事實非也。當年那場救駕,雖策劃周密,卻還是被他發現了端倪,只不過證據不足,無法直接扳倒肖逢毅而已。而且,他的話無人會信,說出來還會有污蔑之嫌。但裴衍不同,裴衍還有圣上的信任在。
握了握發疼的右手,他踢開倒在腳邊的瓷碗,倒在了木床上。
深夜黑沉,裴衍目送寧越離開,一個人靠在車廂外,手里捏著一封寧越轉送的信函。
裴勁廣在得知領兵攻打他的主帥是肖逢毅后,就將寧越送出了城,并叮囑寧越,在他落敗后,尋到裴衍,轉交這封信函。在信中,他提出了幾點對肖逢毅救駕一事的懷疑,還了一些佐證。
攏了攏身上的布衫,裴衍將信函裝進了袖管里。太子年幼,不該由居心不良的臣子輔助在側,即便那些證據不足,但裴衍還是憂慮太子今后的路。
如今,一心扶持太子的重臣只有肖逢毅。若是除掉肖逢毅,勢必會使太子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若是不除掉,在太子登基后,很可能面臨肖逢毅把持朝政的局面。
這就需要朝廷再培養一個重臣,在必要時候代替肖逢毅,成為太子的刀與盾。